《孟子集注》萬章章句上


萬章問曰:“或曰:‘百里奚自鬻於秦養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為之也。食,音嗣。好,去聲,下同,百里奚,虞之賢臣。人言其自賣於秦養牲者之家,得五羊之皮而為之食牛,因以乾秦穆公也。百里奚,虞人也。晉人以垂棘之璧與屈產之乘,假道於虞以伐虢。宮之奇諫,百里奚不諫。屈,求勿反。乘,去聲。虞虢,皆國名。垂棘之璧,垂棘之地所出之璧也。屈產之乘,屈地所生之良馬也。乘,四匹也。晉欲伐虢,道經於虞,故以此物借道,其實欲幷取虞。宮之奇,亦虞之賢臣。諫虞公令勿許,虞公不用,遂為晉所滅。百里奚知其不可諫,故不諫而去之。知虞公之不可諫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曾不知以食牛乾秦穆公之為污也,可謂智乎?不可諫而不諫,可謂不智乎?知虞公之將亡而先去之,不可謂不智也。時舉於秦,知穆公之可與有行也而相之,可謂不智乎?相秦而顯其君於天下,可傳於後世,不賢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鄉黨自好者不為,而謂賢者為之乎?”相,去聲。自好,自愛其身之人也。孟子言百里奚之智如此,必知食牛以乾主之為污。其賢又如此,必不肯自鬻以成其君也。然此事當孟子時,已無所據。孟子直以事理反覆推之,而知其必不然耳。范氏曰:“古之聖賢未遇之時,鄙賤之事,不恥為之。如百里奚為人養牛,無足怪也。惟是人君不致敬盡禮,則不可得而見。豈有先自污辱以要其君哉?莊周曰:‘百里奚爵祿不入於心,故飯牛而牛肥,使穆公忘其賤而與之政。’亦可謂知百里奚矣。伊尹、百里奚之事,皆聖賢出處之大節,故孟子不得不辯。”尹氏曰:“當時好事者之論,大率類此。蓋以其不正之心度聖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