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五十九 列傳第一百四十七



崇煥初議和,中朝不知。及奏報,優旨許之,後以為非計,頻旨戒諭。崇煥欲藉是修故疆,持愈力。而朝鮮及文龍被兵,言官因謂和議所致。四月,崇煥上言:“關外四城雖延袤二百里,北負山,南阻海,廣四十里爾。今屯兵六萬,商民數十萬,地隘人稠,安所得食?錦州、中左、大凌三城,修築必不可已。業移商民,廣開屯種。倘城不完而敵至,勢必撤還,是棄垂成功也。故乘敵有事江東,姑以和之說緩之。敵知,則三城已完,戰守又在關門四百里外,金湯益固矣。”帝優旨報聞。

時率教駐錦州,護版築,朝命尤世祿來代,又以輔為前鋒總兵官,駐大凌河。世祿未至,輔未入大凌,五月十一日大清兵直抵錦州,四面合圍。率教偕中官用嬰城守,而遣使議和,欲緩師以待救,使三返不決,圍益急。崇煥以寧遠兵不可動,選精騎四千,令世祿、大壽將,繞出大軍後決戰;別遣水師東出,相牽制;且請發薊鎮、宣、大兵,東護關門。朝廷已命山海滿桂移前屯,三屯孫祖壽移山海,宣府黑雲龍移一片石,薊遼總督閻鳴泰移關城;又發昌平、天津、保定兵馳赴上關;檄山西、河南、山東守臣整兵聽調。世祿等將行,大清已於二十八日分兵趨寧遠。崇煥與中官應坤、副使畢自肅督將士登陴守,列營濠內,用炮距擊;而桂、世祿、大壽大戰城外,士多死,桂身被數矢,大軍亦鏇引去,益兵攻錦州。以溽暑不能克,士卒多損傷,六月五日亦引還,因毀大、小凌河二城。時稱寧、錦大捷,桂、率教功為多。忠賢因使其黨論崇煥不救錦州為暮氣,崇煥遂乞休。中外方爭頌忠賢,崇煥不得已,亦請建祠,終不為所喜。七月,遂允其歸,而以王之臣代為督師兼遼東巡撫,駐寧遠。及敘功,文武增秩賜蔭者數百人,忠賢子亦封伯,而崇煥止增一秩。尚書霍維華不平,疏乞讓蔭,忠賢亦不許。

未幾,熹宗崩。莊烈帝即位,忠賢伏誅,削諸冒功者。廷臣爭請召崇煥。其年十一月擢右都御史,視兵部添注左侍郎事。崇禎元年四月,命以兵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督師薊遼、兼督登萊、天津軍務,所司敦促上道。七月,崇煥入都,先奏陳兵事,帝召見平台,慰勞甚至,咨以方略。對曰:“方略已具疏中。臣受陛下特眷,願假以便宜,計五年,全遼可復。”帝曰:“復遼,朕不吝封侯賞。卿努力解天下倒懸,卿子孫亦受其福。”崇煥頓首謝。帝退少憩,給事中許譽卿叩以五年之略。崇煥言:“聖心焦勞,聊以是相慰耳。”譽卿曰:“上英明,安可漫對。異日按期責效,奈何?”崇煥憮然自失。頃之,帝出,即奏言:“東事本不易竣。陛下既委臣,臣安敢辭難。但五年內,戶部轉軍餉,工部給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調兵選將,須中外事事相應,方克有濟。”帝為飭四部臣,如其言。

崇煥又言:“以臣之力,制全遼有餘,調眾口不足。一出國門,便成萬里,忌能妒功,夫豈無人。即不以權力掣臣肘,亦能以意見亂臣謀。”帝起立傾聽,諭之曰:“卿無疑慮,朕自有主持。”大學士劉鴻訓等請收還之臣、桂尚方劍,以賜崇煥,假之便宜。帝悉從之,賜崇煥酒饌而出。崇煥以前此熊廷弼、孫承宗皆為人排構,不得竟其志,上言:“恢復之計,不外臣昔年以遼人守遼土,以遼土養遼人,守為正著,戰為奇著,和為旁著之說。法在漸不在驟,在實不在虛,此臣與諸邊臣所能為。至用人之人,與為人用之人,皆至尊司其鑰。何以任而勿貳,信而勿疑?蓋馭邊臣與廷臣異,軍中可驚可疑者殊多,但當論成敗之大局,不必摘一言一行之微瑕。事任既重,為怨實多,諸有利於封疆者,皆不利於此身者也。況圖敵之急,敵亦從而間之,是以為邊臣甚難。陛下愛臣知臣,臣何必過疑懼,但中有所危,不敢不告。”帝優詔答之,賜蟒玉、銀幣,疏辭蟒玉不受。

是月,川、湖兵戍寧遠者,以缺餉四月大噪,餘十三營起應之,縛系巡撫畢自肅、總兵官朱梅、通判張世榮、推官蘇涵淳于譙樓上。自肅傷重,兵備副使郭廣初至,躬翼自肅,括撫賞及朋椿二萬金以散,不厭,貸商民足五萬,乃解。自肅疏引罪,走中左所,自經死。崇煥以八月初抵關,聞變馳與廣密謀,宥首惡張正朝、張思順,令捕十五人戮之市;斬知謀中軍吳國琦,責參將彭簪古,黜都司左良玉等四人。發正朝、思順前鋒立功,世榮、涵淳以貪虐致變,亦斥之。獨都司程大樂一營不從變,特為獎勵。一方乃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