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五十六 列傳第一百四十四

崔景榮 黃克纘 畢自嚴 李長庚 (王志道) 劉之鳳

崔景榮,字自強,長垣人。萬曆十一年進士。授平陽府推官。擢御史,劾東廠太監張鯨罪。巡按甘肅、湖廣、河南,最後按四川,積台資十八年。

播州亂,景榮監大帥遇劉綎、吳廣輩軍。綎馳金帛至景榮家,為其父壽,景榮上疏劾之。播州平,或請以播北畀安氏,景榮不可。會總督李化龍憂去,景榮為請蠲蜀一歲租,恤上東五路,罷礦使。化龍疏敘監軍功,弗及景榮。已,晉太僕少卿。

三年滿,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寧夏。銀定素驕,歲入掠。景榮親督戰破之,因議革導賊諸部賞,諸部懼,請與銀定絕。銀定既失導,亦叩關求市。寧夏歲市費不貲,景榮議省之。在任三年,僅一市而已。其後延鎮吉能等挾款求補市,卒勿許,歲省金錢十餘萬。

四十一年,入為兵部右侍郎,總京營戎政。改吏部,以疾辭去。逾年,起宣府大同總督。召還,晉兵部尚書。會遼、沈失,熊廷弼、王化貞議不協,命廷臣議經、撫去留,景榮數為言官所論。御史方震孺請罷景榮,以孫承宗代之。遂引疾歸。

天啟四年十一月,特起為吏部尚書。當是時,魏忠賢盜國柄,群小更相倚附,逐尚書趙南星。即家起景榮,欲倚為助。比至,忠賢飾大宅以待,景榮不赴。錦衣帥田爾耕來謁,又辭不見。帝幸太學,忠賢欲先一日聽祭酒講,議裁諸聽講大臣賜坐賜茶禮,又議減考選員額,汰京堂添注官。景榮皆力持不行,浸忤忠賢指。又移書魏廣微,勸其申救楊漣、左光斗。廣微不得已,為具揭。尋以景榮書為征,曰:“景榮教我也。”於是御史倪文煥、門克新先後劾景榮陰護東林,媚奸邪而邀後福。得旨,削奪為民。崇禎改元,復原職。四年卒,贈少保。

黃克纘,字紹夫,晉江人。萬曆八年進士。除壽州知州,入為刑部員外郎。累官山東左布政使,就遷右副都御史,巡撫其地。請停礦稅,論劾稅使陳增、馬堂,他惠政甚著。屢以平盜功,加至兵部尚書。四十年,詔以故官參贊南京機務,為御史李若星、魏雲中所劾,還家候命。居三年,始履任。四十四年冬,隆德殿災,上疏陳時政,語極痛切。不報。

召理京營戎政,改刑部尚書,預受兩朝顧命。李選侍將移宮,其內侍王永福、姚進忠等八人坐盜乾清宮珠寶下吏。克纘擬二人辟,余俱末減。帝不從,命辟六人,余遣戍。克纘言:“姜升、鄭穩山、劉尚理不持一物,劉遜拾地上珠,還之選侍,而與永福、進忠同戮,輕重失倫。況選侍篋中物,安知非先朝所賜?”當是時,諸璫罪重,謀脫無自,惟請帝厚待選侍,則獄情自緩。於是流言四布,謂帝薄待先朝妃嬪,而克纘首入其言。帝不悅,責克纘偏聽,命如前旨。

已,楊漣陳“移宮”始末。帝即宣諭廷臣,備述選侍凌虐聖母狀。且曰:“大小臣工,惟私李黨,責備朕躬。”克纘皇恐上言:“禮,父母並尊。事有出於念母之誠,跡或涉於彰父之過,必委曲周全,渾然無跡,斯為大孝。若謂黨庇李氏,責備聖躬,臣萬死不敢出。”御史焦源溥力駁其持論之謬,末言:“群豎持貲百萬,借安選侍為名,妄希脫罪,克纘墮其術而不覺。”克纘奏辨,因乞罷。略言:“源溥謂在神宗時為元子者為忠,為福藩者非忠。臣敢廣之曰:神宗既保護先帝,授以大位,則為神考而全其貴妃,富貴其愛子者,尤忠之大也。又謂在先帝時為二後者為忠,為選侍者非忠。臣亦廣之曰:聖母既正名定位,則光昭刑於之令德,勿虛傳宮幃之忿爭,尤忠之大也。若如源溥言,必先帝不得正其始,聖母不得正其終,方可議斯獄耳。”疏入,帝怒甚,責以輕肆無忌,不諳忠孝。克纘皇恐引罪,大學士劉一燝等亦代為言,乃已。無何,給事中董承業、孫傑、毛士龍,御史潘雲翼、楊新期,南京御史王允成並劾克纘是非舛謬。克纘不服,言曩不舉李三才,故為諸人所惡。源溥復劾克纘借三才以傾言官。克纘奏辨,再乞休,帝不問。

天啟元年冬,加太子太保。尋復以兵部尚書協理戎政。廷臣議“紅丸”,克纘述進藥始末,力為方從哲辨。給事中薛文周詆其滅倫常,昵私交,昧大義。克纘憤,援《春秋》不書隱公、閔公之弒,力詆文周,且白選侍無毆聖母事。給事中沈惟炳助文周復劾克纘。先是,帝宣諭百官,明言選侍毆崩聖母。及惟炳疏上,得旨:“選侍向有觸忤,朕一時傳諭,不無過激。追念皇考,豈能恝然?”於是外議紛紜,鹹言前此上諭,悉出王安矯托,而諸請安選侍者,益得藉為詞。蓋是時王安已死,魏忠賢方竊柄,故前後諭旨牴牾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