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四十 列傳第一百二十八



先是,向高疾,閣中無人,章奏就其家擬旨者一月。及是,向高堅臥益久,即家擬旨如前,論者以為非體,向高亦自言其非,堅乞去。帝卒不命他相,遣鴻臚官慰留。至帝萬壽節,始起視事。其後,向高主癸丑會試,章奏皆送闈中,尤異事雲。帝考選科道七十餘人,命久不下。向高懇請數十疏,越二年乃下。言官既多,攻擊紛起。帝心厭之,章悉留中。向高請盡付所司,定其去留。因言:“大臣者,小臣之綱。今六卿止趙煥一人,而都御史十年不補,彈壓無人,人心何由戢?”帝但責言官妄言,而大僚迄不補。向高請增置閣臣,章至百餘上,帝始用方從哲、吳道南。向高疏謝,因引退,優詔不允。

四十二年二月,皇太后崩。三月,福王之國。向高乞歸益數,章十餘上。至八月,允其去。向高以三載考績,進太子太保、文淵閣大學士;敘延綏戰功,加少保兼太子太保,改戶部尚書、武英殿;一品三載滿,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改吏部尚書、建極殿。至是,命加少師兼太子太師,賜白金百,彩幣四,表里大紅坐蟒一襲,遣行人護歸。

向高在相位,務調劑群情,輯和異同。然其時黨論已大起,御史鄭繼芳力攻給事中王元翰,左右兩人者相角。向高請盡下諸疏,敕部院評曲直,罪其論議顛倒者一二人,以警其餘,帝不報。諸臣既無所見得失,益樹黨相攻。未幾,又爭李三才之事,黨勢乃成。無錫顧憲成家居,講學東林書院,朝士爭慕與游。三才被攻,憲成貽書向高暨尚書孫丕揚,訟其賢。會辛亥京察,攻三才者劉國縉以他過掛察典,喬應甲亦用年例出外,其黨大嘩。向高以大體持之,察典得無撓,而兩黨之爭遂不可解。及後,齊、楚、浙黨人攻東林殆盡。浸尋至天啟時,王紹徽等撰所謂《東林點將錄》,令魏忠賢按氏名逐朝士。以向高嘗右東林,指目為黨魁雲。

向高歸六年,光宗立,特詔召還。未幾,熹宗立,復賜敕趣之。屢辭,不得命。天啟元年十月還朝,復為首輔。言:“臣事皇祖八年,章奏必發臣擬。即上意所欲行,亦遣中使傳諭。事有不可,臣力爭,皇祖多曲聽,不欲中出一旨。陛下虛懷恭己,信任輔臣,然間有宣傳滋疑議。宜慎重綸音,凡事令臣等擬上。”帝優旨報聞。鏇納向高請,發帑金二百萬,為東西用兵之需。

熹宗初政,群賢滿朝,天下欣欣望治。然帝本沖年,不能辨忠佞。魏忠賢、客氏漸竊威福,構殺太監王安,以次逐吏部尚書周嘉謨及言官倪思輝等。大學士劉一燝亦力求去。向高言:“客氏出復入,而一燝顧命大臣不得比保姆,致使人揣摩於奧穾不可知之地,其漸當防。”忠賢見向高疏刺己,恨甚。既而刑部尚書王紀削籍,禮部尚書孫慎行、都御史鄒元標先後被攻致仕去。向高爭不得,因請與元標同罷。帝不聽,而忠賢益恨向高。

向高為人光明忠厚,有德量,好扶植善類。再入相,事沖主,不能謇直如神宗時,然猶數有匡救。給事中章允儒請減上供袍服。奄人激帝怒,命廷杖。向高論救者再,乃奪俸一年。御史帥眾指斥宮禁,奄人請帝出之外,以向高救免。給事中傅櫆救王紀,將貶謫,亦以向高言僅奪俸。紀既罷去,御史吳甡、王祚昌薦之,部議以故官召。忠賢怒,將重譴文選郎,向高亦救免。給事中陳良訓疏譏權奄,忠賢摘其疏中“國運將終”語,命下詔獄,窮治主使。向高以去就爭,乃奪俸而止。熊廷弼、王化貞論死,言官勸帝速決。向高請俟法司覆奏,帝從之。有請括天下布政司、府、州、縣庫藏盡輸京師者,向高言:“郡邑藏已竭,藩庫稍余。倘盡括之,猝有如山東白蓮教之亂,何以應之?”帝皆不納。

忠賢既默恨向高,而其時朝士與忠賢抗者率倚向高。忠賢乃時毛舉細故,責向高以困之。向高數求去。四年四月,給事中傅櫆劾左光斗、魏大中交通汪文言,招權納賄,命下文言詔獄。向高言:“文言內閣辦事,實臣具題。光斗等交文言事曖昧,臣用文言顯然。乞陛下止罪臣,而稍寬其他,以消縉紳之禍。”因力求速罷。當是時,忠賢欲大逞,憚眾正盈朝,伺隙動。得櫆疏喜甚,欲藉是羅織東林,終憚向高舊臣,並光斗等不罪,止罪文言。然東林禍自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