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一百八十三 列傳第七十一



喬新性廉介,觀政工部時,嘗使淮西。巢令閻徽少學於文淵,以金幣饋。喬新卻之,閻曰:“以壽吾師耳。”喬新曰:“子欲壽吾親,因他人致之則可,因吾致之則不可。”卒不受。福建市舶中官死,鎮守者分其貲遺三司,喬新獨固辭。不得,輸之於庫。既家居,楊愛遣使厚致贈,且獻良材可為櫬者,喬新堅卻之。

喬新年十一時,侍父京邸。修撰周鏇過之,喬新方讀《通鑑續編》。鏇問曰:“書法何如《綱目》?”對曰:“呂文煥降元不書叛,張世傑溺海不書死節,曹彬、包拯之卒不書其官,而紀羲、軒多采怪妄,似未有當也。”鏇大驚異。比長,博綜群籍,聞異書輒借鈔,積三萬餘帙,皆手較讎,著述甚富。與人寡合,氣節友彭韶,學問友邱濬而已。

罷歸後,巡按江西御史陳詮奏:“喬新始終全節,中間只以受親故饋遺之嫌,勒令致仕,進退黯昧,誠為可惜。乞行勘,本官如無疾則行取任用,有疾則加慰勞,以存故舊之恩,全進退之節。”不許。後中外多論薦,竟不復起。十五年卒,年七十六。

江西巡撫林俊為彭韶及喬新請謚,吏部覆從之。有旨令上喬新致仕之由,給事中吳世忠言:“喬新學行、政事莫不優,忠勤剛介,老而彌篤。御史鄒魯挾私誣劾,一辭不辨,恬然退歸。杜門著書,人事寡接,士大夫莫不高其行。若必考退身之由,疑旌賢之典,則如宋蔣之奇嘗誣奏歐陽修矣,胡紘輩嘗誣奏朱熹矣,未聞以一人私情廢萬世公論也。”事竟寢。正德十一年,廣昌知縣張傑復以為言,乃贈太子太保,予蔭。明年賜諡文肅。

喬新五世孫源,萬曆初,為刑部右侍郎,亦有清節。

彭韶,字鳳儀,莆田人。天順元年進士。授刑部主事,進員外郎。成化二年疏論僉都御史張岐憸邪,宜召王竑、李秉、葉盛,忤旨,下詔獄。給事中毛弘等救之,不聽,卒輸贖。尋遷郎中。

錦衣指揮周彧,太后弟也,奏乞武強、武邑民田不及賦額者,籍為閒田。命韶偕御史季琮覆勘。韶等周視徑歸,上疏自劾曰:“真定田,自祖宗時許民墾種,即為恆產,除租賦以勸力農。功臣、戚里家與國鹹休,豈當與民爭尺寸地。臣誠不忍奪小民衣食,附益貴戚,請伏奉使無狀罪。”疏入,詔以田歸民,而責韶等邀名方命,復下詔獄。言官爭論救,得釋。當是時,韶與何喬新同官,並有重名,一時稱“何彭”。

遷四川副使。安岳扈氏焚滅劉某家二十一人,定遠曹氏殺其兄一家十二人,所司以為疑獄,久不決。韶一訊得實,鹹伏辜。進按察使,盡撤境內淫祠。王府祭葬舊遣內官,公私煩費,奏罷之。雲南鎮守太監錢能進金燈,擾道路,韶劾之,不報。

十四年春,遷廣東左布政使。中官奉使紛遝,鎮守顧恆、市舶韋眷、珠池黃福,皆以進奉為名,所至需求,民不勝擾。韶先後論奏。最後,梁芳弟錦衣鎮撫德以廣東其故鄉,歸采禽鳥花木,害尤酷。韶抗疏極論,語侵芳。芳怒,構於帝,調之貴州。

二十年擢右副都御史,巡撫應天。明年正月,星變,上言:“彗星示災,見於歲暮,遂及正旦。歲墓者,天道之終。正旦者,歲事之始。此天心仁愛,欲陛下善始善終也。陛下嗣位之初,家禮正,防微周,儉德昭,用人慎。乃邇年以來,進奉貴妃,加於嫡後,褒寵其家,幾與先帝後家埒,此正家之道未終也。監局內臣數以萬計,利源兵柄盡以付之,犯法縱奸,一切容貸,此防微之道未終也。四方鎮守中官,爭獻珍異,動稱敕旨,科擾小民,此持儉之道未終也。六卿並加師保,監寺兼領崇階,及予告而歸,廩食輿夫濫加庸鄙。爵賞一輕,人誰知勸,此用人之道未終也。惟陛下慎終如始,天下幸甚。”時方召為大理卿,帝得疏不悅,命仍故官巡撫順天、永平二府。均大興、宛平、昌平諸縣徭役,劾奏鎮守中官陶弘罪。

孝宗即位,召為刑部右侍郎。嘉興百戶陳輔緣盜販為亂,陷府城大掠,遁入太湖。遣韶巡視。韶至,賊已滅,乃命兼僉都御史,整理鹽法。尋進左侍郎。韶以商人苦抑配,為定折價額,蠲宿負。憫灶戶煎辦、征賠、折閱之困,繪八圖以獻,條利病六事,悉允行。弘治二年秋,還朝。明年,改吏部。與尚書王恕甄人才,核功實,仕路為清。彗星見,上言宦官太盛,不可不亟裁損。因請午朝面議大政,毋只具文。已,又言濫授官太多,乞嚴杜幸門,痛為釐正。帝是其言,然竟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