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六十 列傳第一百四十八



文燦官閩、廣久,積貲無算,厚以珍寶結中外權要,謀久鎮嶺南。會帝疑劉香未死,且不識文燦為人,遣中使假廣西採辦名,往覘之。既至,文燦盛有所贈遺,留飲十日。中使喜,語及中原寇亂,文燦方中酒,擊案罵曰:“諸臣誤國耳。若文燦往,詎令鼠輩至是哉!”中使起立曰:“吾非往廣西採辦也,銜上命覘公。公信有當世才,非公不足辦此賊。”文燦出不意,悔失言,隨言有五難四不可。中使曰:“吾見上自請之,若上無所吝,即公不得辭矣。”文燦辭窮,應曰“諾”。中使還朝,果言之帝。初,文燦徙蘄水,與邑人姚明恭為姻妮,明恭官詹事,又與楊嗣昌善。嗣昌握兵柄,承帝眷,以帝急平賊,冀得一人自助,明恭因薦文燦,且曰:“此有內援可引也。”嗣昌喜,遂薦之。

十年四月,拜文燦兵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代王家禎總理南畿、河南、山西、陝西、湖廣、四川軍務。文燦拜命,即請左良玉所將六千人為己軍,而大募粵人及烏蠻精火器者一二千人以自護,弓刀甲冑甚整。次廬山,謁所善僧空隱。僧迎謂曰:“公誤矣。”文燦屏人問故,僧曰:“公自度所將兵足制賊死命乎?”曰:“不能。”曰:“諸將有可屬大事、當一面、不煩指揮而定者乎?”曰:“未知何如也。”曰:“二者既不能當賊,上特以名使公,厚責望,一不效,誅矣。”文燦卻立良久,曰:“撫之何如?”僧曰:“吾料公必撫。然流寇非海寇比,公其慎之。”文燦去,抵安慶,帝所遣中官劉元斌、盧九德監勇衛營軍者亦至。良玉宿將桀驁,不受文吏節制,會其下與粵軍不和,大詬。文燦不得已,遣還南兵,然良玉軍實不為用。嗣昌言於帝,乃以邊將馮舉、苗有才兵五千人隸焉。有才敗於真陽,而京營將黃得功連破賊兵,威甚振。

當是時,嗣昌建“四正六隅”之策,增兵餉大半,期滅賊,賊頗懼。及文燦至,京軍屢捷,益懼。文燦顧決計招降。初抵安慶,即遣人招張獻忠、劉國能,二人聽命。乃益刊招降檄,布通都。又請盡遷民與粟閉城中,賊無所掠,當自退。帝怒,譙讓文燦。嗣昌亦心非之,既已任之,則曲為文燦解。因其請,畀以畿輔、山西兵各三千。明年,國能果降,而獻忠襲據谷城。會得功又大破賊舞陽,馬士秀、杜應金夜半降信陽城下。獻忠為左良玉所創,幾被擒,其下飢困多散去。獻忠窮蹙,亦因陳洪範以降。於是嗣昌議功罪,絀洪承疇、曹變蛟等,而稱文燦功焉。

已而京軍解遂平圍,斬獲三千有奇。時文燦在裕州,馬進忠、羅汝才十三家賊聚南陽,文燦下令,殺賊者償死。賊不肯從,則齎金帛酒牢犒之,名曰“求賊”。帝詗得狀,曰:“文燦大言無實。”文燦恐。孫傳庭出關擊賊,文燦不救,而嗣昌已入政府掌中樞矣。九月,文燦次襄陽,賊分踞鄖、襄諸險。諸將請戰,文燦議分兵。盧九德曰:“兵分則力弱,一失利,全軍搖矣。莫若厚集其力而合擊之。”眾曰:“善。”乃以僉事張大經監大將左良玉、陳洪範軍,以通判孔貞會監副將龍在田軍,戰於雙溝,大破之,斬首二千餘級。羅汝才、惠登相率九營走均州,李萬慶率三營走光、固。

十一月,京師戒嚴,召洪承疇、孫傳庭入衛。汝才等以為討己也,懼而叩太和山提督中官,求撫於文燦,許之。處汝才及一丈青、小秦王、一條龍四營於鄖縣,處登相及王國寧、常德安、楊友賢、王光恩五營於均州。上言:“臣於李萬慶、賀一龍、馬光玉及順天王主剿,他皆主撫。請赦汝才等罪,授之官。”可之。時京軍、良玉軍皆以入衛行,馬士秀、杜應金遂叛於許州。初,士秀等降,良玉以其眾處許之郊外。許,大州也,良玉諸將寄孥與賄焉。良玉久征不歸,士秀、應金在文燦軍中,偽請急,假良玉軍號入城。夜半,兵從府第出,燒城南樓,劫庫,殺官吏,挈其貲投萬慶。萬慶者,賊魁射塌天也。

十二年三月,良玉還,破降馬進忠,使劉國能擊降萬慶,士秀、應金亦再降。順天王已前死,其黨順義王為其下所殺。文燦遂上言:“臣兵威震懾,降者接踵。十三家之賊,惟革、左及馬光玉三部尚稽天誅,可歲月平也。”帝優詔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