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六十 列傳第一百四十八
獻忠既敗,竄柯家坪,蜀將張令追之,被圍。崇儉遣兵擊走賊,人龍、國奇等復追敗之寒溪寺、鹽井,先後斬首千五百級,其黨順天王、一條龍、一隻龍皆降。崇儉軍五日三捷,威名甚振。以年衰乞骸骨,不許,令率總兵鄭家棟還關中,留人龍、國奇討賊。
當是時,獻忠竄伏興、歸山中。秦、楚師俱集於夔,諸將協心窮搜深箐,千餘殘寇可盡殲。崇儉既去,未幾,人龍軍亦自開縣噪而西歸,楚師遂敗績於土地嶺,蜀中由是大亂。嗣昌因言崇儉撤兵太早,致賊猖獗。帝初以崇儉不能馭軍,不悅,及是命削籍,以啟睿赴軍前代理,而疑崇儉託疾,令按臣核實。明年春,獻忠陷襄陽,嗣昌死,帝益恨崇儉不掎角平賊也,逮下獄,責以縱兵擅還,失誤軍律。不俟秋後,以五月棄市。
帝自即位以來,誅總督七人,崇儉及袁崇煥、劉策、楊一鵬、熊文燦、范志完、趙光抃也。帝憤寇日熾,用法益峻,功罪不假貸,而疆事寢壞,卒至於亡。福王時,給事中李清言:“崇儉未失一城、喪一旅,因他人巧卸,遂服上刑。群臣微知其冤,無敢訟言者,臣甚痛之。”崇儉冤始白。
方孔召,字潛夫,桐城人。萬曆四十四年進士。天啟初,為職方員外郎。忤崔呈秀,削籍。
崇禎元年,起故官。憂歸。定桐城民變,還朝。十一年,以右僉都御史巡撫湖廣,擊賊李萬慶、馬光玉、羅汝才於承天,八戰八捷。時文燦納獻忠降,處之谷城。孔召條上八議,言主撫之誤,不聽,而陰厲士馬備戰守。已而賊果叛,如孔召言。賊故畏孔召,不敢東,文燦乃檄孔召防荊門、當陽,鰲永防江陵、遠安,秦、蜀各嚴兵。崇儉主合擊,孔召乃請專斷德、黃,守承天,護獻陵;而江、漢以南責鰲永。會嗣昌代文燦,令孔召仍駐當陽。惠王常潤言:“孔召遏獻忠,有來家河、神通堡之捷,射中賊魁馬光玉,陵寢得無虞。請增秩久任。”章下部,未奏,而部將楊世恩、羅安邦奉調,會川、沅兵剿竹山寇。兩將深入,至香油坪而敗。嗣昌既以孔召撫議異己也,又忮其言中,遂因事獨劾孔召,逮下詔獄。子檢討以智,國變後,棄家為僧,號無可者也,伏闕訟父冤,膝行沙塸者兩年。帝為心動,下議,孔召護陵寢功多,減死戍紹興。久之,用薦復官,以右僉都御史屯田山東、河北。馳至濟南,復命兼理軍務,督大名、廣平二監司御賊。命甫下而京師陷,孔召南奔。馬、阮亂政,歸隱十餘年而終。
先是,有以陵寢失守獲重譴者,為楊一鵬。一鵬,臨湘人。歷官大理寺丞,削籍。崇禎六年,以兵部左侍郎拜戶部尚書兼右僉都御史,總督漕運,巡撫江北四府。鳳陽軍民素疾守陵太監楊澤貪虐,引賊來寇。八年正月,賊遂攻陷鳳陽,焚皇陵,燒龍興寺,燔公私邸舍二萬二千六百五十,戮中都留守朱國相、指揮使程永寧等四十有一員,殺軍民數萬人。
先是,賊漸逼江北,兵部尚書張鳳翼請敕一鵬移鎮鳳陽,溫體仁格其議。賊驟至,一鵬在淮安,遠不及救。帝聞變大驚,素服避殿,親祭告太廟,遂逮一鵬及巡按御史吳振纓、守陵官澤。澤先自殺,一鵬棄市,振纓戍邊。
邵捷春,字肇復,侯官人。萬曆四十七年進士。累官稽勛郎中。
崇禎二年,出為四川右參政,分守川南,撫定天全六番高、楊二氏。遷浙江按察使。大計,坐貶。久之,起四川副使,以十年秋抵成都。時秦賊已入蜀,巡撫王維章、總兵侯良柱悉眾北拒,城中惟屯田軍及蜀府護衛軍,人情恇懼,捷春啟門納鄉民避賊者。中尉奉鐕勾賊抵城下,捷春與御史陳廷謨擒擊奉鐕,而募市人、起廢將固守。賊去,蜀王疏其功。會維章罷,傅宗龍代,命捷春監軍,偕總兵羅尚文擊賊。明年,尚文及安錦副使吳麟征大破賊過天星等。捷春進右參政,仍監軍。
十二年五月,宗龍入掌中樞,即擢捷春右僉都御史代之。時張獻忠、羅汝才已叛,謀入秦。秦兵扼之興安,乃犯興山及蜀太平,遂窺大寧。捷春遣副將王之綸、方國安分道扼之。國安連破賊,賊遂還入秦、楚。十月朔,楊嗣昌誓師襄陽,檄蜀軍受節度。嗣昌以楚地廣衍,賊難制,驅使入蜀,蜀險阻,賊不得逞,蹙之可全勝,又慮蜀重兵扼險,賊將還毒楚,調蜀精銳萬餘為己用,蜀中卒自是益疲弱不足支矣。捷春憤曰:“令甲失一城,巡撫坐。今以蜀委賊,是督師殺我也。”爭之,不能得。於是汝才、惠登相遂自興山、遠安犯大寧、大昌,獻忠亦西至太平。明年二月,左良玉大破獻忠瑪瑙山,他將張應元、張令等複數敗之。獻忠乃逃興、歸山中。久之復振,由汝才入寧昌故道走而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