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齊書》卷五十四 列傳第三十五◎高逸



司徒從事中郎張融作《門律》云:"道之與佛,逗極無二。吾見道士與道人戰儒墨,道人與道士辨是非。昔有鴻飛天首,積遠難亮。越人以為鳧,楚人以為乙,人自楚越,鴻常一耳。"以示太子仆周顒。顒難之曰:"虛無法性,其寂雖同,位寂之方,其旨則別。論所謂'逗極無二'者,為逗極於虛無,當無二於法性耶?足下所宗之本一物為鴻乙耳。驅馳佛道,無免二末。未知高鑒緣何識本,輕而宗之,其有旨乎?"往復文多不載。

歡口不辯,善於著筆。著《三名論》,甚工,鍾會《四本》之流也。又注王弼《易》二《系》,學者傳之。

始興人盧度,亦有道術。少隨張永北征。永敗,虜追急,阻淮水不得過。度心誓曰:"若得免死,從今不復殺生。"須臾見兩楯流來,接之得過。後隱居西昌三顧山,鳥獸隨之。夜有鹿觸其壁,度曰:"汝壞我壁。"鹿應聲去。屋前有池養魚,皆名呼之,魚次第來,取食乃去。逆知死年月,與親友別。永明末,以壽終。

初,永明三年,征驃騎參軍顧惠胤為司徒主簿。惠胤,宋鎮軍將軍覬之弟子也。閒居養志,不應徵辟。

臧榮緒,東莞莒人也。祖奉先,建陵令,父庸民,國子助教。榮緒幼孤,躬自灌園,以供祭祀。母喪後,乃著《嫡寢論》,掃灑堂宇,置筵席,朔望輒拜薦,甘珍未嘗先食。純篤好學,括東西晉為一書,紀、錄、志、傳百一十卷。隱居京口教授。南徐州辟西曹,舉秀才,不就。

太祖為揚州,征榮緒為主簿,不到。司徒褚淵少時嘗命駕尋之,建元中啟太祖曰:"榮緒,朱方隱者。昔臧質在宋,以國戚出牧彭岱,引為行佐,非其所好,謝疾求免。蓬廬守志,漏濕是安,灌蔬終老。與友關康之沈深典素,追古著書,撰《晉史》十帙,贊論雖無逸才,亦足彌綸一代。臣歲時往京口,早與之遇。近報其取書,始方送出,庶得備錄渠閣,采異甄善。"上答曰:"公所道臧榮緒者,吾甚志之。其有史翰,欲令入天祿,甚佳。"

榮緒惇愛《五經》,謂人曰:"昔呂尚奉丹書,武王致齋降位,李、釋教誡,並有禮敬之儀。"因甄明至道,乃著《拜五經序論》。常以宣尼生庚子日,陳《五經》拜之。自號"被褐先生。"又以飲酒亂德,言常為誡。永明六年卒,年七十四。

初,榮緒與關康之俱隱在京口,世號為"二隱"。康之字伯愉,河東人。世居丹徒。以墳籍為務。四十年不出門。不應州府辟。宋太始中,征通直郎,不就。晚以母老家貧,求為嶺南小縣。性清約,獨處一室,稀與妻子相見。不通賓客。弟子以業傳受。尤善《左氏春秋》。太祖為領軍,素好此學,送《春秋五經》,康之手自點定,並得論《禮記》十餘條。上甚悅,寶愛之。遺詔以經本入玄宮。宋末卒。

何求,字子有,廬江灊人也。祖尚之,宋司空。父鑠,宜都太守。求元嘉末為宋文帝挽郎,解褐著作郎,中軍衛軍行佐,太子舍人,平南參軍,撫軍主簿,太子洗馬,丹陽、吳郡丞。清退無嗜欲。又除征北參軍事,司徒主簿,太子中舍人。泰始中妻亡,還吳葬舊墓。除中書郎,不拜。仍住吳,居波若寺,足不逾戶,人莫見其面。明帝崩,出奔國哀,除為司空從事中郎,不就。乃除永嘉太守。求時寄住南澗寺,不肯詣台,乞於寺拜受,見許。一夜忽乘小船逃歸吳,隱虎丘山,復除黃門郎,不就。永明四年,世祖以為太中大夫,又不就。七年卒,年五十六。

初,求母王氏為父所害,求兄弟以此無宦情。

求弟點,少不仕。宋世征為太子洗馬,不就。隱居東離門卞望之墓側。性率到,鮮狎人物。建元中,褚淵、王儉為宰相,點謂人曰:"我作《齊書》已竟,贊云:'淵既世族,儉亦國華。不賴舅氏,遑恤外家。'欲儉候之,知不可見,乃止。永明元年,征中書郎。豫章王命駕造門,點從後門逃去。竟陵王子良聞之,曰:"豫章王尚不屈,非吾所議。"遺點嵇叔夜酒杯、徐景山酒鎗以通意。點常自得,遇酒便醉,交遊宴樂不隔也。永元中,京師頻有軍寇,點嘗結裳為袴,與崔慧景共論佛義,其語默之跡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