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卷四十五 列傳第三十五



武帝即位,進號鎮西將軍。益部山險,多不賓服。大度村獠,前刺史不能制,顯達遣使責其租賧。獠帥曰:"兩眼刺史尚不敢調我。"遂殺其使。顯達分部將吏,聲將出獵,夜往襲之,男女無少長皆斬之。自此山夷震服。永明二年,征為侍中、護軍將軍。顯達累任在外,經高帝之憂。及見武帝,流涕悲咽,上亦泣,心甚嘉之。八年,為征南大將軍、江州刺史。顯達謙厚有智計,自以人微位重,每遷官常有愧懼之色。子十餘人,誡之曰:"我本意不及此,汝等勿以富貴陵人。"家既豪富,諸子與王敬則諸兒並精車牛,麗服飾。當世快牛稱陳世子青、王三郎烏、呂文顯折角、江瞿曇白鼻,而皆集陳舍。顯達知此不悅。及子休尚為郢府主簿,過九江拜別。顯達曰:"凡奢侈者鮮有不敗,麈尾蠅拂是王、謝家物,汝不須捉此自隨。"即取於前燒除之。其靜退如此。

豫廢鬱林之勛,延興元年,為司空,進爵為公。明帝即位,進太尉,封鄱陽郡公。加兵二百人,給油絡車。後以太尉判鄱陽郡公,為三公事,而職典連率,人以為格外三公。上欲悉除高、武諸孫,上微言問顯達,答曰:"此等豈足介慮。"上乃止。顯達建武世心懷不安,深自貶退,車乘朽敗,導從鹵簿皆用羸小。侍宴酒後,啟上借枕,帝令與之。顯達撫枕曰:"臣年已老,富貴已足,唯少枕枕死,特就陛下乞之。"上失色曰:"公醉矣。"以年老告退,不許。永泰元年,乃遣顯達北侵。永元元年,顯達督平北將軍崔慧景眾軍四萬,圍南鄉界馬圈城,去襄陽三百里。攻之四十日,魏軍食盡,啖死人肉及樹皮。外圍急,魏軍突走。顯達入據其城,遣軍主莊丘黑進取南鄉縣。魏孝文帝自領十餘萬騎奄至,軍主崔恭祖、胡松以烏布幔盛顯達,數人擔之,出均水口,台軍緣道奔退,死者三萬餘人。顯達素有威名,著於外境,至是大損喪焉。御史中丞范岫奏免顯達官,又表解職,並不許。以為江州刺史,鎮盆城。初,王敬則事起,始安王遙光啟明帝,慮顯達為變,欲追官還,事平乃寢。顯達亦懷危怖。及東昏立,彌不樂還都,得此授甚喜。尋加領征南大將軍,給三望車。

顯達聞都下大相殺戮,徐孝嗣等皆死,傳聞當遣兵襲江州。顯達懼禍,十一月十五日舉兵,欲直襲建鄴,以掩不備,又遙指郢州刺史建安王寶寅為主。朝廷遣後軍將軍胡松等據梁山,顯達率眾數千人發尋陽,與松戰於採石,大破之,都下震恐。十二月,潛軍度取石頭北上襲城,宮掖大駭,閉門守備。顯達馬槊從步軍數百人,於西州前與台軍戰,再合大勝,槊折,手猶殺十餘人。官軍繼至,顯達不能抗,退走至西州後烏榜村。騎官趙潭注槊刺落馬,斬之籬側,血涌湔籬,似淳于伯之被刑。時年七十三。顯達在江州遇疾,不療之而差,意甚不悅。是時連冬大雪,梟首朱雀而雪不集,諸子皆伏誅。

張敬兒,南陽冠軍人也。父醜,為郡將軍,官至節府參軍。敬兒年少便弓馬、有膽氣,好射猛獸,發無不中。南陽新野風俗出騎射,而敬兒尤多膂力。稍宦至寧蠻行參軍,隨郡人劉胡伐襄陽諸山蠻,深入險阻,所向皆破。又擊胡陽蠻,官軍引退,敬兒單馬在後,賊不能抗。山陽王休祐鎮壽陽,求善騎射士,敬兒及襄陽俞湛應選。敬兒善事人,遂見寵,為長兼行參軍。泰始初,隨府轉驃騎參軍,署中兵,領軍討義嘉賊,與劉胡相拒於鵲尾洲,啟明帝乞本郡。事平,除南陽太守。

敬兒之為襄陽府將也,家貧,每休假輒傭賃自給。嘗為城東吳泰家擔水,通泰所愛婢。事發,將被泰殺,逃賣棺材中,以蓋加上,乃免。及在鵲尾洲,啟明帝云:"泰以絲助雍州刺史袁顗為弩弦,黨為逆,若事平之日,乞其家財。"帝許之。至是收籍吳氏,唯家人倮身得出,僮役財貨直數千萬,敬兒皆有之,先所通婢,即以為妾。

後為越騎校尉,桂陽王事起,隸齊高帝頓新亭。賊矢石既交,休范白服乘輿勞樓下。敬兒與黃回白高帝,求詐降以取之。高帝曰:"卿若辦事,當以本州相賞。"敬兒相與出城南,放仗走,大呼稱降。休范喜,召至輿側。回陽致高帝密意,休范信之。回目敬兒,敬兒奪取休范防身刀斬之,其左右百人皆散。敬兒持首歸新亭。除驍騎將軍,加輔國將軍。高帝置酒謂敬兒曰:"非卿之功,無今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