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卷二十八 列傳第十八



時傖人常珍奇與薛安都為逆,降叛非一。後又求降,明帝加以重位。彥回謂全其首領,於事已弘,不足大加寵異。帝不從。珍奇尋又叛。彥回後為吳郡太守,帝寢疾危殆,馳使召之,欲托後事。及至召入,帝坐帳中流涕曰:"吾近危篤,故召卿,欲使著黃羅衤羅。"指床頭大函曰:"文書皆函內置,此函不得復開。"彥回亦悲不自勝。黃羅衤羅,乳母服也。帝雖小間,猶懷身後慮。建安王休仁,人才令美,物情宗向,帝與彥回謀誅之,彥回以為不可。帝怒曰:"卿痴不足與議事。"彥回懼而奉旨。復為吏部尚書,衛尉卿,尚書右僕射。以母老疾,晨昏須養,辭衛尉,不許。明帝崩,遺詔以為中書令、護軍將軍,與尚書令袁粲受顧命,輔幼主。粲等雖同見托,而意在彥回。彥回同心理事,務弘儉約,百姓賴之。既而王道隆、阮佃夫用事,奸賂公行,彥回不能禁也。遭所生喪,毀頓不復可識,期年不盥櫛,唯泣淚處乃見其本質焉。詔斷哭,禁弔客。葬畢,起為中軍將軍,本官如故。

元徽二年,桂陽王休范反,彥回與衛將軍袁粲入衛宮省,鎮集眾心。彥回初為丹陽,與從弟照同載,道逢齊高帝,彥回舉手指高帝車謂照曰:"此非常人也。"出為吳興,高帝餉物別,彥回又語人曰:"此人才貌非常,將來不可測也。"及顧命之際,引高帝豫焉。高帝既平桂陽,遷中領軍,南兗州,高帝固讓,與彥回及衛軍袁粲書陳情,彥回、粲答書不從,高帝乃受命。其年加彥回尚書令、侍中,給班劍二十人,固讓令。三年,進爵為侯。服闋,改授中書監,侍中、護軍如故,給鼓吹一部。

時淮北屬,江南無復鰒魚,或有間關得至者,一枚直數千錢。人有餉彥回鰒魚三十枚。彥回時雖貴,而貧薄過甚,門生有獻計賣之,雲可得十萬錢。彥回變色曰:"我謂此是食物,非曰財貨,且不知堪賣錢,聊爾受之。雖復儉乏,寧可賣餉取錢也?"悉與親游啖之,少日便盡。明年,嫡母吳郡公主薨,毀瘠骨立。葬畢,詔攝職,固辭,又以期祭禮及表解職,並不許。

蒼梧暴虐稍甚,齊高帝與彥回及袁粲言世事,粲曰:"主上幼年,微過易改,伊、霍之事,非季世所行,縱使功成,亦終無全地。"彥回默然,歸心高帝。及廢蒼梧,群公集議,袁粲、劉彥節既不受任,彥回曰:"非蕭公無以了此。"手取事授高帝。高帝曰:"相與不肯,我安得辭?"事乃定。順帝立,改號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如故,甲仗五十人入殿。及袁粲懷貳,曰:"褚公眼睛多白,所謂白虹貫日,亡宋者終此人也。"他日,粲謂彥回曰:"國家所倚,唯公與劉丹陽及粲耳,願各自勉,無使竹帛所笑。"彥回曰:"願以鄙心寄公之腹則可矣。"然竟不能貞固。及高帝輔政,王儉議加黃鉞,任遐曰:"此大事,應報褚公。"帝曰:"褚脫不與,卿將何計?"遐曰:"彥回保妻子,愛性命,非有奇才異節,遐能制之。"果無違異。及沈攸之事起,高帝召彥回謀議,彥回曰:"西夏釁難,事必無成,公當先備其內耳。"高帝密為其備。事平,進中書監、司空。

齊台建,彥回白高帝,引何曾自魏司徒為晉丞相,求為齊官。高帝謙而不許。建元元年,進位司徒,侍中、中書監如故,改封南康郡公。彥回讓司徒,乃與僕射王儉書,欲依蔡謨事例。儉以非所宜言,勸彥回受命。終不就。尋加尚書令。二年,重申前命為司徒,又固讓。魏軍動,高帝欲發王公以下無官者從軍,彥回諫以為無益實用,空致擾動,上乃止。

三年七月,帝親嘗酎,盛暑欲夜出,彥回與左僕射王儉諫,以為"自漢宣帝以來,不夜入廟,所以誡非常。人君之重,所宜克慎。"從之。時朝廷機事,彥回多與議謀,每見從納,禮遇甚重。上大宴集,酒後謂朝臣曰:"卿等並宋時公卿,亦當不言我應得天子。"王儉等未及答,彥回斂板曰:"陛下不得言臣不早識龍顏。"上笑曰:"吾有愧文叔,知公為朱祐久矣。"彥回善彈琵琶,齊武帝在東宮宴集,賜以金鏤柄銀柱琵琶。性和雅,有器度,不妄舉動。宅嘗失火,煙焰甚逼,左右驚擾,彥回神色怡然,索輿徐去。然世頗以名節譏之,於時百姓語曰:"可憐石頭城,寧為袁粲死,不作彥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