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卷二十七 列傳第十七



永光元年,遷侍中,後為尋陽王右軍長史、行會稽郡事。明帝即位,召為太子詹事,遣故佐平西司馬庾業為右軍司馬,代覬行會稽郡事。時上流反叛,上遣都水使者孔璪入東慰勞。璪至,說覬以廢帝侈費,倉儲耗盡,都下罄匱,資用已竭;今南北並起,遠近離叛,若擁五郡之銳,招動三吳,事無不克。覬然其言,遂發兵馳檄。覬子長公,璪二子淹、玄並在都,馳信密報。泰始二年正月,並逃叛東歸。遣書要吳郡太守顧琛,琛以母年篤老,又密邇建鄴,與長子寶素謀議未判。少子寶先時為山陰令,馳書報琛,以南師已近,朝廷孤弱,不時順從,必有覆滅之禍。覬前鋒軍已度浙江,琛遂據郡同反。吳興太守王曇生、義興太守劉延熙、晉陵太守袁標一時回響。

庾業既東,明帝即以代延熙為義興,以延熙為巴陵王休若鎮東長史。業至長塘湖,即與延熙合。明帝遣建威將軍沈懷明東討,尚書張永系進。巴陵王休若董統東討諸軍。時覬所遣孫曇瓘等軍頓晉陵九里,部陣甚盛。懷明至奔牛,所領寡弱,張永至典阿,未知懷明安否,退還延陵就休若。諸將帥鹹勸退破岡,休若宣令敢有言退者斬,眾小定。軍主劉亮又繼至,兵力轉集,人情乃安。

時齊高帝率軍東討,與張永等於晉陵九里曲結營,與東軍相持。上遣積射將軍江方興、南台御史王道隆至晉陵視賊形勢,賊帥孫曇瓘、程扞宗、陳景遠凡有五城,互相連帶。扞宗城猶未固,道降率所領急攻之,俄頃城陷,斬扞宗首。劉亮果勁,便刀楯,乃負楯而進,直入重柵,眾軍因之,即皆摧破。齊高帝與永等乘勝馳擊之,又大破之。曇瓘因此敗走,孔璪與曇生焚倉庫,奔錢唐。會稽聞西軍稍近,將士多奔亡,覬不能複製。上虞令王晏起兵攻郡,覬憂遽不知之為。其夕率千人聲雲東討,實趨石瀃。遇潮涸不得去,眾叛都盡,門生載以小船,竄于山嵴村。村人縛以送晏,晏調曰:"此事孔璪之為,無豫卿事,可作首辭,當相為申上。"覬曰:"江東處分,莫不由身,委罪求活,便是君輩行意耳。"晏乃斬之東閣外。臨死求酒,曰:"此是平生所好。"顧琛、王曇生、袁標等並詣吳喜歸罪,喜皆宥之。東軍主凡七十六人,於陣斬十七人,余皆原宥。覬之起兵也,夢行宣陽門道上,顧望皆丘陵。覬寤,私告人曰:"丘陵者,弗平,建康其殆難克。"

覬弟道存,位黃門吏部郎、南海太守。晉安王子勛建偽號,以為侍中,行雍州事,事敗見殺。

殷景仁,陳郡長平人也。曾祖融,晉太常。祖茂之,特進、左光祿大夫。父道裕,早亡。景仁少有大成之量,司徒王謐見而以女妻之。為宋武帝太尉行參軍,歷位中書侍郎。景仁不為文而敏有思致,不談義而深達理,至於國典朝儀,舊章記注,莫不撰錄,識者知其有當世之志也。

嘗建議請百官舉才,以所薦能否黜陟,武帝甚知之。少帝即位,補侍中,累表辭讓。優詔申其請,以為黃門侍郎,歷左衛將軍。文帝即位,委遇彌厚。俄遷侍中,左衛如故。時與王華、王曇首、劉湛四人並為侍中。以風力局乾,冠冕一時,同升之美,近代莫及。元嘉三年,車駕征謝晦,司徒王弘入居中書下省,景仁長直,共掌留任。晦平,代到彥之為中領軍,侍中如故。

文帝所生章太后早亡,上奉太后所生蘇氏甚謹。六年,蘇氏卒,車駕親往臨哭,詔欲遵二漢推恩之典。景仁議以為"漢氏推恩加爵,於時承秦之弊,儒術蔑如,懼非盛明所宜軌蹈。晉監二代,朝政之所因。君舉必書,哲王之所慎。體至公者,縣爵賞於無私;奉天統者,每屈情以申制,所以作孚萬國,貽則後昆"。上從之。

丁母憂,葬竟,起為領軍將軍,固辭。上使綱紀代拜,遣中書舍人周赳與載詣府。服闋,遷尚書僕射。太子詹事劉湛代為領軍,湛與景仁素善,皆被遇於武帝,俱以宰相許之。湛常居外任。會王弘、王華、王曇首相系亡,景仁引湛還朝,共參朝政。湛既入,以景仁位遇本不逾己,一旦居前,意甚憤憤。知文帝信仗景仁,不可移奪,乃深結司徒彭城王義康,欲倚宰相之重以傾之。十二年,景仁遷中書令、護軍將軍,僕射如故,尋復加領吏部。湛愈怒,義康納湛言,毀景仁於文帝,帝遇之益隆。景仁密陳相王權重,非社稷計,上以為然。景仁對親舊嘆曰:"引之令入,便噬人。"乃稱疾請解,不見許,使停家養病。湛議欲遣人若劫盜者於外殺之,以為文帝雖知,當不能傷至親之愛。上微聞之,徙景仁於西掖門外晉鄱陽王第,以為護軍府。密邇宮禁,故其計不行。景仁臥疾者五年,雖不見上,而密函去來,日中以十數,朝政大小必以問焉。影跡周密,莫有窺其際者。及將收湛之日,景仁便拂拭衣冠。寢疾既久,左右皆不悟其意。其夜,上出華林園延賢堂召之,景仁猶稱腳疾,小床輿以就坐,誅討處分,一皆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