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漢紀》前漢孝文皇帝紀上卷第七



荀悅曰。聖王之制。務在綱紀。明其道義而已。若夫一切之計。必推其公義。度其時宜。不得已而用之。非有大故則不由之。春正月。詔開籍田。漢初國家簡易。制度未備。衣食貲糧無限。富者衍溢。貧者或不足。若蜀郡卓氏家僮千有餘人。程鄭七八百人。皆擅山川銅鐵之利。運籌算。上爭王者之利。下固齊民之業。若宛孔氏之屬。連車騎以交通王侯。貿易貨賂。雍容垂拱。坐取百倍。皆犯王禁。陷於不軌。

荀悅曰。先王立政。以制為本。三正五行。服色歷數。承天之制。經國序民。列官布職。疆理品類。辯方定物。人倫之度。自上已下。降殺有序。上有常制。則政不頗。下有常制。則民不二。官無淫度則事不悖。民無淫制則業不廢。貴不專寵。富不獨奢。民雖積財。無所用之。故世俗易足。而情不濫。奸究不興。禍亂不作。此先王所以綱紀天下。統成大業。立德興功。為政之德也。故曰。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矣。本傳曰。先王之制。自天子公侯卿大夫已下。至於抱關擊柝者。其爵祿奉養死生之制。各有差品。小不得僭大。賤不得逾貴。夫然故上下有序。而民志悉定。於是裂土地之宜。教之種殖。畜養以時。而用之有節。草木未落。斤斧不入于山林。豺獺未祭。羅網不布於野澤。鷹隼未擊。罾弋不施於蹊隧。既順時而取物。然而山不槎孽。田不伐夭。豚魚麛卵。鹹有常禁。所以順時宣氣。蕃阜庶物。畜足功用。如此之備。然後從四民。因其土宜。任其智力。安其居。樂其業。甘者食而美其服。欲寡而事節。財足而不爭。及至周室道衰。禮法隳壞。諸侯刻桷丹楹。大夫山節藻梲。其流至於士庶。莫不離制度。稼穡之人少。商賈之人多。谷不足而貨有餘。陵遲至於桓文之後。禮義大壞。上下相冒。國異政。家殊俗。奢靡不制。僭差無極。於是商通難得之貨。工作無用之器。士設反道之行。以追時好而取世資。偽民倍實而要名。姦夫犯難而求利。篡殺取國者為王公。劫奪成家者為侯伯。禮義不足以制君子。刑戮不足以威小人。富者土木被文繡。犬馬餵菽粟。貧者短褐不完。食疏飲水。俱為編戶齊民。而以財力相窘。雖為仆虜。猶無慍色。故夫飾變詐為奸軌。自足乎一世之間。守道隨理。不免乎饑寒之患。其化自上興。由法度之無限也。故易曰。君子裁成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備物致用。立象成器。以為天下利。立制度之謂也。太子太傅張相如免。太中大夫石奮為太子太傅。奮。趙人也。初為小吏事高帝。恭敬謹慎。甚見親信。於是以選傅太子立趙王。遂弟辟疆為河間王。朱虛侯章為城陽王。東牟侯興居為濟北王。立皇子武為代王。參為太原王。揖為梁王。夏五月詔曰。古有誹謗之木。所以通諫者。今法有誹謗妖言之罪。是使眾臣不敢盡心。而上無由聞其過。今其除之。秋九月。初與郡守為銅虎竹使符。

三年冬十月丁酉晦。日有食之。十一月乙卯晦。又食之。詔曰。前遣列侯之國。辭未行。丞相朕之所重。其為朕率列侯之國。遂免勃就國。十二月。太尉灌嬰為丞相。罷太尉官。四月。城陽王章薨。淮南王長殺辟陽侯審食其。初。高帝八年過趙。趙王獻美人。幸有身。生厲王長。趙王不敢內之。築外宮而處之。及貫高事。盡捕王家。厲王母亦在系中。其弟趙廉因辟陽侯言呂后。呂后妒不肯白。辟陽侯不彊爭。厲王以生母以恚自殺。趙廉奉厲王詣長安。高帝憐之。令呂后母之。厲王有才力。力能扛鼎。怨辟陽侯不赦其母。乃造辟陽侯。即自袖金椎椎殺之。馳詣闕肉袒請罪。上赦之不治。五月。匈奴寇北地河內。丞相灌嬰擊之。衛將軍軍長安。上自至高都。因幸太原。見群臣故人皆賜之。舉功行賞。復晉陽中都民三歲租。留太原。游十餘日。濟北王興居聞上自擊胡。乃發兵反。秋大旱。七月。上自太原還。八月。將軍柴武擊濟北王興居。興居自殺。赦諸與興居反者。

四年冬十二月。丞相灌嬰薨。謚隱侯。正月御史大夫張蒼為丞相。袁盎為御史大夫。時御史大夫韋孟闕。是時上征河東太守季布。欲以為御史大夫。聞其使酒。乃不用。遣歸郡。夏五月。復諸劉有屬籍者。家無所與。六月雨雪。秋九月。封齊悼惠王子七人為列侯。絳侯周勃有罪。逮系詔獄。勃在國常恐懼。每郡守使丞尉行縣。勃常被甲持兵。人有告勃欲反。下廷尉。吏侵辱之。勃以千金與獄吏。吏乃止。勃以公主為證。公主孝文女。太子勝尚之。及薄昭為言薄太后。因請上曰。絳侯奉高帝璽。持兵於北軍。此時猶不反。今居一小縣乃反邪。上赦勃。復爵邑。就國。勃出曰。吾嘗將百萬眾於北軍。安知獄吏之貴哉。作顧成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