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漢演義》第七十回 賢汲黯直諫救人 老李廣失途刎首


偏有一個河南人卜式,素業耕牧,嘗入山牧羊,十餘年,育羊千餘頭,販售獲利,購置田宅。聞得朝廷有事匈奴,獨慨然上書,願捐出家財一半,輸作邊用。武帝頗加驚異,遣使問式道:“汝莫非欲為官么?”式答稱自少牧羊,不習仕官。使人又問道:“難道汝家有冤,欲藉此抗訴么?”式又答生平與人無爭,何故有冤。使人又問他究懷何意?式申說道:“天子方誅伐匈奴,愚以為賢吏宜死節!富民宜輸財,然後匈奴可滅。臣非索封,頗懷此志,故願輸財助邊,為天下倡。此外卻無別意呢。”使人聽說,返報朝廷,時丞相公孫弘,尚未病歿,謂式矯情立異,不宜深信,乃擱置不報。弘不取卜式,未嘗無識。及弘已逝世,式又輸錢二十萬,交與河南太守,接濟移民經費,河南守當然上聞,武帝因記起前事,特別嘉許,乃召式為中郎,賜爵左庶長。式入朝固辭,武帝道:“汝不必辭官,朕有羊在上林中,汝可往牧便了。”式始受命至上林,布衣草履,勤司牧事。約閱年余,武帝往上林遊覽,見式所牧羊,並皆蕃息,因連聲稱善。式在旁進言道:“非但牧羊如是,牧民亦應如是,道在隨時省察,去惡留善,毋令敗群!”漸漸乾進,意在言中。武帝聞言點首,及回宮後,便發出詔旨,拜式為緱氏令。式至此直受不辭,交卸牧羊役使,竟接印牧民去了。
可見他前時多詐。
武帝因賦稅所入,足敷兵餉,乃複議興師北征,備足芻糧,乘勢大舉。元狩四年春月,遣大將軍衛青,驃騎將軍霍去病,各率騎兵五萬,出擊匈奴。郎中令李廣,自請效力,武帝嫌他年老,不願使行。經廣一再固請,方使他為前將軍,令與左將軍公孫賀,右將軍趙食其,後將軍曹襄,盡歸大將軍衛青節制。青入朝辭行,武帝面囑道:“李廣年老數奇,音羈,數奇即命蹇之意。毋使獨當單于。”青領命而去,引著大軍出發定襄。沿途拿訊胡人,據云單于現居東方,青使人報知武帝。武帝詔令去病,獨出代郡,自當一面。去病乃與青分軍,引著校尉李敢等,麾兵自去。這次漢軍出塞,與前數次情形不同,除衛霍各領兵十萬外,尚有步兵數十萬人,隨後繼進,公私馬匹計十四萬頭,真是傾國遠征,志在平虜,當有匈奴偵騎,飛報伊稚斜單于,單于卻也驚慌,忙即準備迎敵。趙信與單于畫策,請將輜重遠徙漠北,嚴兵戒備,以逸待勞。單于稱為妙計,如言施行。
衛青連日進兵,並不見有大敵,乃迭派探馬,四出偵伺。嗣聞單于移居漠北,便欲驅軍深入,直搗虜巢。暗思武帝密囑,不宜令李廣當鋒,乃命李廣與趙食其合兵東行,限期相會。東道迂遠,更乏水草,廣不欲前往,入帳自請道:“廣受命為前將軍,理應為國前驅,今大將軍令出東道,殊失廣意,廣情願當先殺敵,雖死不恨!”青未便明言,只是搖首不答。廣憤然趨出,怏怏起程。趙食其卻不加可否,與廣一同去訖。青既遣去李廣,揮兵直入,又走了好幾百里,始遇匈奴大營。當下扎住營盤,用武剛車四面環住,武剛車有巾有蓋,格外堅固,可作營壁,系古時行軍利器。營既立定,便遣精騎五千,前去挑戰,匈奴亦出萬騎接仗。時已天暮,大風忽起,走石飛沙,兩軍雖然對陣,不能相見。青乘勢指麾大隊,分作兩翼,左右並進,包圍匈奴大營。匈奴伊稚斜單于,尚在營中,聽得外面喊殺連天,勢甚洶洶,一時情虛思避,即潛率勁騎數百,突出帳後,自乘六騾,徑向西北遁去。此外胡兵仍與漢軍力戰,兩下里殺了半夜,彼此俱有死傷。漢軍左校,捕得單于親卒數人,問明單于所在,才知他未昏即遁,當即稟知衛青,青急發輕騎追躡,已是不及。待到天明,胡兵亦已四散,青自率大軍繼進。急馳二百餘里,才接前騎歸報,單于已經遠去,無從擒獲,惟前面寘顏山有趙信城,貯有積穀,尚未運去等語。青乃徑至趙信城中,果有積穀貯著,正好接濟兵馬,飽餐一頓。這趙信城本屬趙信,因以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