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漢演義》第四十三回 審食其遇救謝恩人 呂娥姁挾權立少帝


呂太后聞得食其出獄,當然喜慰,好幾次召他進宮。食其恐又蹈復轍,不敢遽入,偏被那宮監糾纏,再四敦促,沒奈何硬著頭皮,悄悄的跟了進去。及見了呂太后,略略述談,便想告退,奈這位老淫嫗,已多日不見食其,一經聚首,怎肯輕輕放出,先與他飲酒洗愁,繼同他入幃共枕,續歡以外,更密商善後問題。畢竟老淫嫗智慮過人,想出一條特別的妙策,好使惠帝分居異處,並有人從旁牽絆,免得他來管閒事。
這條計畫,審食其也很是贊成。
看官聽著,惠帝當十七歲嗣位,至此已閱三載,剛剛是二十歲了。尋常士大夫家,子弟年屆弱冠,也要與他合婚,況是一位守成天子,為何即位三年,尚未聞冊立皇后呢?這是呂太后另有一番思想,所以稽延。他因魯元公主,生有一女,模樣兒卻還齊整,情性兒倒也溫柔,意欲配與惠帝,結做重親,只可惜年尚幼稚,一時不便成禮。等到惠帝三年,那外孫女尚不過十齡以上,論起年齡關係,尚是未通人道,呂太后卻假公濟私,迫不及待,竟命太史諏吉,擇定惠帝四年元月,行立後禮。惠帝明知女年相差,約近十歲,況魯元公主,乃是胞姊,胞姊的女兒,乃是甥女,甥舅配做夫妻,豈非亂倫。偏太后但顧私情,不管輩分,欲要與他爭執,未免有違母命,因此將錯便錯,由他主持。真是愚孝。
轉瞬間已屆佳期,魯元公主,與乃夫張敖,準備嫁女,原是忙碌得很。呂太后本與惠帝同居長樂宮,此番籌辦冊後大典,偏令在未央宮中,安排妥當,舉行盛儀,一則使惠帝別宮居住,自己好放心圖歡,二則使外甥女羈住惠帝,叫他暗中監察,省得惠帝輕信蜚言,這便是枕席喁喁的妙計。此計一行,外面尚無人知覺,就是甥舅成婚,雖似名分有乖,大眾都為他是宮闈私事,無關國家,何必多去爭論,自惹禍端,所以噤若寒蟬,惟各自備辦厚禮,送往張府,為新皇后添妝。吉期一屆,群至張府賀過了喜,待到新皇后出登鳳輦,又一齊簇擁入宮,同去襄禮。皇家大婚,自有一種繁文縟節,不勞細述。及冊後禮畢,龍鳳諧歡,新皇后嬌小玲瓏,楚楚可愛,雖未能盡愜帝意,卻覺得懷間偎抱,玉軟香柔。恐猶乳臭。惠帝也隨遇而安,沒甚介意。接連又舉行冠禮,宮廷內外的臣工,忙個不了。一面大赦天下,令郡國察舉孝悌力田,免除賦役,並將前時未革的苛禁,酌量刪除。秦律嘗禁民間挾書,罪至族誅,至是準民儲藏,遺書得稍稍流傳,不致終沒,這也是扶翼儒教的苦衷。
惟自惠帝出居未央宮,與長樂宮相隔數里,每閱三五日入朝母后,往來未免費事。呂太后暗暗喜歡,巴不得他旬月不來,獨惠帝顧全孝思,總須隨時定省,且亦料知母后微意,越要加意殷勤。因思兩宮分隔東西,中間須經過幾條市巷,鑾蹕出入,往往辟除行人,有礙交通,乃特命建一復道,就武庫南面,築至長樂宮,兩面統置圍牆,可以朝夕來往,不致累及外人。當下鳩工趕築,定有限期,忽由叔孫通入諫道:“陛下新築復道,正當高皇帝出遊衣冠的要路,奈何把他截斷,瀆嫚祖宗?”惠帝大驚道:“我一時失卻檢點,致有此誤,今即令罷工便了。”叔孫通道:“人主不應有過舉,今已興工建築,盡人皆知,如何再令廢止呢?”惠帝道:“這卻如何是好?”通又道:“為陛下計,惟有就渭北地方,另建原廟,可使高皇帝衣冠,出遊渭北,省得每月到此。且廣建宗廟,也是大孝的根本,何人得出來批評呢。”惠帝乃轉驚為喜,復令有司增建原廟,原廟的名義,就是再立的意思。從前高祖的陵寢,本在渭北,陵外有園,所有高祖留下的衣冠法物,並皆收藏一室,唯按月取出衣冠,載入法駕中,仍由有司擁衛,出遊高廟一次,向例號為游衣冠。但高廟設在長安都中,衣冠所經,正與惠帝所築的復道,同出一路,所以叔孫通有此諫諍,代為設法,使雙方不致阻礙。實在是揣摩迎合,善承主旨,不足為後世法呢。論斷謹嚴。及原廟將竣,復道已成,惠帝得常至長樂宮,呂太后亦無法阻止,只得聽他自由,不過自己較為小心,免露馬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