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漢演義》第十六回 駐定陶項梁敗死 屯安陽宋義喪生


沛公項羽,奉令趨出。尚有老將數人,未曾告退,續向懷王進言道:“項羽為人,慓悍殘忍,前次往攻襄城,月余才得破入,他因日久懷恨,縱兵屠戮,直把襄城百姓,殺得一個不留。嗣復轉攻城陽,又將全城人民,任情殘殺。此外所過地方,無不酷待,如此凶暴,怎好令他統軍?況楚兵起義以來,陳王項梁,統皆無成,這都為了以暴易暴,不足服人,所以終歸敗死。今既定議攻秦,不應單靠武力,須得一忠厚長者,仗義西行,沿途約束軍士,慰諭父老,非至萬不得已,不可加誅,彼秦地百姓,苦秦已久,若得義師前去,除暴救民,自然簞食相迎,無思不服。故為大王計,項羽決不可遣,寧可獨遣沛公!沛公寬大有名,必不至如項羽的殘暴呢。”懷王道:“我知道了!”諸老將方興辭而出。懷王返入內室,免不得大費躊躇,自思羽若不遣,是自背前言;若遣令同往,必至所過殘掠,大拂民意。想了多時,究竟是不遣為佳。
次日升堂議事,沛公項羽,都來稟請出兵的日期。懷王顧語項羽,叫他暫留彭城,不必與沛公同行。項羽不禁暴躁起來,正要與懷王辯論,可巧外面有人入報,說是趙國使臣,前來求見。懷王正恐項羽多言,樂得打斷了他,急命左右召入趙使。趙使踉蹌進來,行過了禮,便將國書呈上。懷王雖做過牧童,究竟幼時讀書識字,未嘗忘卻,況且天資聰敏,一習便熟,所以看到來書,就知趙使來楚乞援。原來秦將章邯,移兵攻趙,趙王歇使將軍陳余,出兵抵敵,吃了一個大敗仗,退至巨鹿。趙相張耳,亟奉趙王歇入巨鹿城,令陳余屯營城北,保護城池。章邯在城南下寨,就棘原築起甬道,兩面迭牆,俾通糧路,自督兵士攻城,晝夜不輟。城中當然危急,不得不遣使四出,分道求援。懷王將來書閱畢,傳示諸將,惹得項羽雄心勃勃,又想去攻殺章邯,替叔報仇。當下請命欲行,懷王說道:“此行正要煩君,但須有人同去,方慰我心!”無非防他殘虐。遂即命宋義為上將,加號卿子冠軍,卿子系時人褒美之辭,即與公子相類。冠讀去聲,有統軍之意。作為統帥,項羽為次將,范增為末將,率兵數萬,前往救趙。
趙使先歸,宋義等隨後出發,行至安陽,頓兵不進。懷王深信宋義,不欲遙制,由他自定行止,惟另遣沛公西行。沛公別過懷王,出都就道,遇著陳勝項梁散卒,一併收集,約得萬人。復至碭郡招領舊部,共同西進,過了成陽槓里二縣,連破秦軍二戍,擊走秦將王離,因向昌邑進發。時已為秦二世三年了。是年為秦亡之歲,不能從略。
秦將王離,敗走河北,投章邯軍,邯令他助攻巨鹿,巨鹿守兵,越加恟懼,日望楚軍入援。偏宋義逗留安陽,不肯進兵,甚至趙使一再敦促,仍然不行。接連住了四十六日,部將等俱莫名其妙,項羽更忍耐不住,入帳語義道:“秦兵圍趙甚急,我軍既已來援,應該速渡黃河,與秦交戰,我為外合,趙為內應,秦兵便可破滅,為甚么久駐此間,坐失時機呢?”宋義搖首道:“公言錯了!古諺有言,當搏牛虻,不當破蟣虱,虻大虱小,我等應從大處下手,方得大功。今秦兵攻趙,就使戰勝,兵亦必疲,我可乘敝進攻,無慮不破。若秦兵不能勝趙,我便鼓行西進,直入秦關,還要去顧甚么章邯?我所以按兵不進,專待秦趙兩軍,決一勝負,方定進止,公亦何必性急,且住為佳。總之披堅執銳,我不如公;運籌決策,公尚不如我哩。”言已,鼓掌大笑。義能知梁,不能知羽,想是命已該絕了。
羽忿忿而出。少頃有軍令傳出道:“猛如虎,狠如羊,貪如狼,強不可使,俱應處斬!”這數語明明是指著項羽,氣得項羽三屍暴炸,七竅生煙,恨不得手刃宋義,立即渡河。那宋義全然不睬,且遣子襄往做齊相,親送至無鹽地方,飲酒高會,自鳴得意。會值天氣嚴寒,雨雪紛飛,士卒且凍且飢,不得一餐,獨宋義堂皇高坐,與諸將豪飲大嚼,談笑生風。看官試想!如此行為,能令眾人心服么?將卒須共嘗甘苦,義號為知兵,奈何不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