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演義》第八十四回 葉志超敗走遼東 丁汝昌喪師黃海


這時候日本兵三路進攻,豐都統、馬提督也分頭抵截,豐伸阿本沒有能耐,略略交綏,便已卻退。馬玉昆頗稱驍勇,督領部眾,鏖戰一回,只因槍械良窳不齊,打出去的槍彈,不及日本的厲害。日本的槍子,一發能擊到百數步,中國的槍子,只有六七十步可擊,已是客主不敵。況又有機關不靈,施放不利的弊病,哪裡能長久支持?憑你馬提督如何勇悍,也只得知難而退。甫到平壤城,見城上已豎起白旗,好稱救命旗。馬玉昆馳入城內,見葉統帥坐在廳上,身子兀自亂抖。玉昆便問高豎白旗的緣故?志超道:“左寶貴已經陣歿,衛汝貴已經走掉,閣下與豐公,聞又不能得利,偌大的平壤城,如何能守得住?只好扯起白旗,免得全軍覆沒。”玉昆見主帥如此怯戰,也是無法可想。聶士成本隨著志超,守住平壤城,一再諫阻,終不見從,也是說不盡的憤悶。
日本兵直薄城下,望見城上已豎白旗,守著萬國公法,停炮不攻。志超恰趁這機會,夤夜傳令,靜悄悄的開了後門,率諸將遁還遼東。這計恰用著了。這諸路兵士,一半是奉軍,一半是淮軍,都經李鴻章訓練,日人頗憚他威名,到此始覺得清軍沒用,益放膽進攻。據了平壤,又占了安州、定州,得機得勢,要渡過鴨綠江,來奪遼東了。清朝的陸軍,已一敗塗地,統退出朝鮮境,還有黃海沿岸的海軍,懸著龍旗,隨風飄蕩,日本軍艦十一艘,駛出大同江,進迫黃海,清海軍提督丁汝昌,聞日艦到來,也只得列陣迎敵。當時清艦共有十二艘,定遠、鎮遠,最大;致遠、靖遠、經遠、來遠、濟遠、平遠次之;廣甲、廣丙、超勇、揚威又次之。汝昌傳令,把各艦擺成人字陣,自坐定遠艦上,居中調度,準備開戰。遙望日艦排海而來,仿佛如長蛇一般,大約是個一字陣。汝昌即飭將弁開炮,其實兩軍相隔,尚差九里,炮力還不能及,憑空的放了無數炮彈,拋在海中。開手便已獻醜。日艦先時並不回擊,只是開足汽機,向前急駛。說時遲,那時快,日本的游擊艦,已從清軍左側駛入,抄襲清軍後面,日本主將伊東祐亨,駕著坐船,帶領余艦,來攻清軍前面。那時炮才迭發,黑煙繚繞,迷濛一片。不到一時,中國的超勇艦,著了炮彈,忽然沉沒。清軍少見多怪,惹起了兔死狐悲的觀念,頓時慌亂起來。一經慌亂,便各歸各駛,弄得節節分離,彼此不相援應。這艦隊中管帶,只有致遠管帶鄧世昌,經遠管帶林永升,具著赤膽忠心,願為國家效死。日艦浪速,與致遠對轟,兩邊方在起勁,又來了一艘日本巨艦,名叫吉野,比浪速艦還要高大,也來轟擊致遠。致遠船身受傷,惱得鄧世昌性起,親督炮架,測準吉野敵樓,一炮一炮的轟去。吉野艦內的統帶官,急忙駛避,世昌飭令追去,艙中報彈藥已盡,不便再追,世昌慨然道:“陸軍已聞敗績,海軍又要失手,堂堂中國,被倭人殺得落花流水,還有何顏見江東父老?不如拚掉性命,撞沉這吉野艦,與他俱盡,死亦瞑目,便令鼓輪前進。看看將追上吉野,不意觸著魚雷,把船底擊碎,海水流入船內,漸漸的沉入海去。世昌以下,一律殉難。可憐可憐!
經遠管帶林永升,與日本赤城艦相持。赤城艦的炮火,攢射經遠,經遠中彈突然火發,林永升不慌不忙,一面用水撲火,一面窺準敵艦,轟的一炮,正中敵艦要害,成了一個大窟窿。敵艦回身就走,永升死不放鬆,傳令追襲,也是氣數該絕,追了一程,又被水雷觸裂,沉下海中。可憐可憐!兩員虎將,同時死難,餘外的戰艦,越加心慌。濟遠管帶方伯謙,向來膽小,本是在旁觀望,遙見致遠經遠,都被擊沉,還有何心觀戰?忙飭舵工轉舵,機匠轉機,向東逃走。冤冤相湊,撞在揚威艦上,揚威已自受傷,經不起這么一撞,隨波亂盪,不能自主。海水潑入船內,隨即沉沒。濟遠艦隻管著自己,逃入旅順口內,廣甲、廣丙兩艦,也跟著逃遁,只留了定遠、鎮遠、靖遠、來遠、平遠五艘,尚在戰線範圍內,被日艦圍住奮擊。丁汝昌還算堅忍,迭放大炮,轟沉日本西京丸一艘,並擊傷日本松島艦。奈定遠艦也中了五六炮,失戰鬥力,靖遠、平遠、來遠三艦,亦受了重傷,突圍出走,單剩定遠、鎮遠,勢孤力竭,不得已衝出戰域,駛入口內。丁汝昌尚肯自盡,故書中敘述海戰,比葉志超陸軍較有聲勢。這一場海戰,兵艦失掉五艘,余艦亦多傷損。二十餘年經營的海軍,不耐一戰,正是中國莫大的恥辱。小子敘述到此,淚隨筆下,立成悲悼詩一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