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演義》第九十三回 爭密約侍郎就道 返欽使憲政萌芽

  第九十三回 爭密約侍郎就道 返欽使憲政萌芽
卻說德菱譯出的新聞,乃是日韓特訂條約。韓國疆域,由日本政府保護,一切政治,亦由日本政府贊襄施行。太后閱畢,便道:“韓國就是朝鮮國,當日馬關條約,曾迫我國承認朝鮮自主,為何今日要歸日本保護呢?可見外國是沒有什麼公法,如此過去,朝鮮恐保不住了。”何不切唇亡齒寒之懼?正在驚愕的時候,慶王弈劻,忽入宮稟報,俄艦逸入上海,由日使照會我外務部,迫令退出,現在雙方交涉,尚未議妥,因此入奏太后。太后道:“現聞日勝俄敗,一切交涉,總須顧全日本體面為是。”慶王道:“據奴才愚見,誠如聖訓。”太后道:“我國雖弱,究竟是個獨立國,也不宜令俄艦逸入,壞我中立。你去飭知外務部,電令南洋大臣,速迫俄艦出口!”慶王遵旨退出。太后復自語道:“外人論力不論理,遼東戰局,究不知如何結果,京師相距不遠,未免心寒。早知日俄有這番爭端,不如暫住西安,稍覺安逸呢。”德菱在旁,也不敢多談。
當日無別事可記,到了次日,京中謠言不一,盛傳兩宮又要西幸。有一個汪御史鳳池,竟信為實事,做了一篇奏疏,阻止西巡,待太后臨朝時,率爾上陳。太后閱畢,怒道:“日俄戰事,我國嚴守中立,京城內外,一律安堵,為什麼我要西巡?這等無稽之言,如何形入奏牘?”遂向慶王弈劻道:“速叫軍機處傳旨申飭,嗣後如有謠言惑眾,應著步軍統領衙門順天府五城御史,一體拿辦!”誰叫你想念西安?慶王唯唯遵諭,自然令軍機處照旨恭擬,即日頒發。這也不在話下。
過了一年,日俄戰事,還是未息,中國總算沒有出險,不過將各省官職,裁併了好幾處,且廢制藝,試策論,興辦京師大學堂,把新政辦了好幾樁。又派商約大臣呂海寰,與葡使新訂商約二十條,出使英國大臣張德彝,與英外部會訂保工章程十五條,約中大旨,無非是保護兩國工商,彼此統有些利益。只駐藏大臣有泰,恰來了一道緊急公電,報稱英將榮赫鵬入藏,與藏官私自訂約,請朝廷速與交涉,於是外務部又要著忙。是謂急時抱佛腳。原來日俄未戰的時候,俄人曾南下窺藏,密遣員聯絡達賴,令他親俄拒英。達賴頗被他運動,陰與英人齟齬。從前光緒十九年,清參將何長榮,與英使保爾,訂定藏印條約,承認亞東開關,許英人通商。亞東在西藏南境,毗連印度,此約訂後,英人嘗從印度入境,至藏互市。達賴偏同他反對,種種掯阻,英商未免吃苦。只因俄人暗中袒護,英政府也未便發難。會日俄戰起,英政府乘機圖藏,令印度總督,遣將榮赫鵬率兵深入。榮赫鵬遂帶了英兵三千,印兵八千,廓爾喀兵三千,及工兵二千,長驅北向,攻入藏境。看官!你想這腐敗不堪的藏民,哪裡能敵他紀律森嚴的英將?達賴不知厲害,竟召集一班番官,向釋迦佛前,祈禱了好幾次,居然仗著佛力,令番官一齊出來,與英將接仗。兩下對壘的時光,相距還差數百步。那英兵的槍炮,已是撲通撲通的亂響,藏官不知何故遭瘟,都是應聲而倒。想是佛來接引,令往西方享福,故無病而亡。前隊既斃,後隊自然逃走。英將率眾追趕,自江孜北進,所向披靡,如入無人之境。及到拉薩,這位主持佛教的達賴喇嘛,早已聞警遠颺,逃到庫倫去了。何不請韋馱保護?達賴一遁,城中無主,還虧噶爾丹寺的長老,仗著膽出迓英軍,與他講和。英將榮赫鵬,遂趁勢恫喝,迫他立約十條,不由寺長不允。簽約後,方經駐藏大臣有泰探悉,電達清廷,清外務部茫無頭緒,由尚書侍郎,會議一番,定出一個主見,仍復電令有泰就近開議。
這位有大臣,本是個糊塗人物,他當英藏開戰的時候,未嘗設法勸解,等到兩造定約,木已成舟,還有何力挽回?況且英將榮赫鵬,已奏凱回去,再與何人商議?當下召到噶爾丹寺長,令他抄出密約,仍行電達,並奏稱達賴貽誤兵機,擅離招地,應革去封號。身任駐藏大臣,坐令英兵壓藏,不知應革職否?清廷知他沒用,也不去依他奏請,只令外務部討論約章的利害。侍郎唐紹儀素來研究外交,遂指出約中的關礙。原約共有十條,最要緊的是除前約亞東開埠外,更辟江孜、噶大克為商埠,此後是印度邊界,至亞江噶三處,藏人不得設卡,須添英員監督商務。所有英國出兵費用,應由藏人賠償五十萬磅。償款未清以前,英兵酌留春丕,俟償清後方得撤回。還有一條定得更凶,乃是藏地及藏事,非經英國照允,無論何國不得干預。看官試想!西藏是中國領土,兵權財權,統歸駐藏大臣管轄,此次英藏私自立約,有無論何國不得干預的明文,是全把西藏占奪了去,哪裡還是中國的管轄權呢?唐侍郎指出此弊,外務部堂官,自然著急,當據實奏聞,並保薦唐紹儀為全權大臣,赴藏改約。唐使至藏,照會英國,派員會議,辯論了好幾年,英員堅執不允,直到三十二年,英始承認中國有西藏領土權,允不占並藏地,及干涉藏政,此外不肯改易。唐侍郎也無可奈何,只得將就畫押。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