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演義》第五十四回 弈統帥因間致敗 陳軍門中炮歸仁


次日,化成手執紅旗,登台揮戰。英艦先發炮射來,化成亦發炮出去。一邊仰攻,一邊俯擊,兩下里喊殺震天,煙霧蔽日。相持多時,化成走到最大的炮門後面,親自動手,望準英艦,放將出去,不偏不歪,正中英艦的煙囪,一聲炸裂,沉下海底去了。台上的官兵,齊聲歡呼。化成又開第二炮,這一炮,卻沒有前時的準,只擊斷了英艦的桅桿,放到第三炮,仍不過擊斷船桅;第五六回放炮,卻是射不著;接連打了數十回,雖擊死英兵數百名,終不能打沉英船。化成性急起來,把住錨頭,仔細窺著,適有一艦鼓輪駛入,化成連擊兩炮,一炮擊著敵艦的汽鍋,一炮擊著敵艦的輪葉,那艦向下一沉,又望上一躍。一躍一沉,鑽入水底,只剩了桅桿的頭梢,微露海面。筆筆曲折,真好筆仗。這邊台上鼓譟如雷,比第一炮越發歡躍。化成亦欣喜非常。
這位牛大帥,聞知官兵得勝,也想到軍前揚威,跨上寶馬,馳出南門。不要他輕出,他偏輕出。徐州兵亦隨著前來,由總兵王志元押陣。牛大帥意氣揚揚,只道英艦已退出口外,他來虛張聲勢,託詞策應。縱著馬上了海塘,見兩邊正在酣戰,你一炮,我一槍的轟擊,他已驚得目瞪口呆;突然面前落下一顆流彈,險些兒把靈魂飛去,轉身就跑。這一跑,跑出大禍祟來了。不要他輕入,他偏輕入。原來台上兵弁,聞制台親來督戰,正格外奮勇,忽見牛制台奔回,徐州兵統同駭散,海塘上杳無人跡,還道後面伏著英兵,不禁慌亂;心中一慌,手中漸漸疏懈。這時英兵攻西炮台不下,方轉攻東炮台,東炮台守兵,聞西炮台炮聲漸稀,錯疑西炮台已經失守;又經牛大帥一逃,不由的魂銷魄喪,棄台而走。
英兵乘勢登岸,踞了東炮台,復來夾攻西炮台。化成前後受敵,危急萬分,周世榮請化成退兵,化成拔劍叱道:“庸奴,庸奴!我誤識汝。”世榮易服潛逃。這位陳提台化成,尚竭力支撐,手燃巨炮,猛擊英兵,怎奈顧前不能顧後,後面的炮彈,接連打來,化成受了數彈,噴下幾口狂血,捨生取義去了。守備韋印福,千總錢金玉、許林、許攀桂,外委徐大華、姚雁字等,見提台陣亡,感他平時的恩惠,情願隨死,乃與英兵鏖戰許久,究竟眾寡不敵,先後戰歿。武進士劉國標,趁這血戰的時候,奪出陳化成屍身,背負而出,藏在蘆葦裡面,嗣經嘉定縣令練廷璜,遣人舁至關帝廟殯殮。百姓多扶老攜幼,爭來哭奠,生榮死哀,陳提台也好瞑目。只牛制軍奔回寶山,未曾喘息,忽報東西兩炮台,統已失陷,提督以下,多半殉難,英兵已來攻寶山了。牛鑒不待聽畢,忙帶親兵若干,拚命出走。英兵勢如破竹,直入寶山,轉陷上海,又揚帆入長江口,去追這位牛大帥。江浙有幾句童謠道:
一戰甬江口, 制台死, 提台走;
再戰吳淞口, 提台死, 制台走;
死的死,走的走,沿海碼頭多失守。
究竟牛鑒能逃得性命否,容待下回再表。

弈經、牛鑒,平時本無功績可言,乃用以作折衝之選,其致敗也宜矣。朱貴父子,及陳提台化成,皆驍勇善戰,一誤於文蔚之不救,一誤於牛鑒之猝逃,弈經於無可諉之中,猶可強諉,牛鑒則膽小如鼷,聞炮驚走,坐亂軍心,徒委陳化成於敵手,為國家失一良將,其罪殆不可勝誅矣。本回於朱、陳戰狀,極力形容,即所以甚弈經、牛鑒之罪。旁及死事諸將弁,及殉節諸工役婦女,尤足愧煞庸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