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卷六十四 吳書十九 諸葛滕二孫濮陽傳第十九



綝奉牛酒詣休,休不受,齎詣左將軍張布;酒酣,出怨言曰:"初廢少主時,多勸吾自為之者。吾以陛下賢明,故迎之。帝非我不立,今上禮見拒,是與凡臣無異,當復改圖耳。"布以言聞休,休銜之,恐其有變,數加賞賜,又復加恩侍中,與綝分省文書。或有告綝懷怨侮上欲圖反者,休執以付綝,綝殺之,由是愈懼,因孟宗求出屯武昌,休許焉,盡敕所督中營精兵萬餘人,皆令裝載,所取武庫兵器,鹹令給與。【吳歷曰:綝求中書兩郎,典知荊州諸軍事,主者奏中書不應外出,休特聽之,其所請求,一皆給與。】將軍魏邈說休曰"綝居外必有變",武衛士施朔又告"綝欲反有徵"。休密問張布,布與丁奉謀於會殺綝。

永安元年十二月丁卯,建業中謠言明會有變,綝聞之,不悅。夜大風發木揚沙,綝益恐。戊辰臘會,綝稱疾。休強起之,使者十餘輩,綝不得已,將入,眾止焉。綝曰:"國家屢有命,不可辭。可豫整兵,令府內起火,因是可得速還。"遂入,尋而火起,綝求出,休曰:"外兵自多,不足煩丞相也。"綝起離席,奉、布目左右縛之。綝叩首曰:"願徙交州。"休曰:"卿何以不徙滕胤、呂據?"綝復曰:"願沒為官奴。"休曰:"何不以胤、據為奴乎!"遂斬之。以綝首令其眾曰:"諸與綝同謀皆赦。"放仗者五千人。闓乘船欲北降,追殺之。夷三族。發孫峻棺,取其印綬,斫其木而埋之,以殺魯育等故也。

綝死時年二十八。休恥與峻、綝同族。特除其屬籍,稱之曰故峻、故綝雲。休又下詔曰:"諸葛恪、滕胤、呂據蓋以無罪為峻、綝兄弟所見殘害,可為痛心,促皆改葬,各為祭奠。其罹恪等事見遠徙者,一切召還。"

濮陽興字子元,陳留人也。父逸,漢末避亂江東,官至長沙太守。【逸事見陸瑁傳。】興少有士名,孫權時除上虞令,稍遷至尚書左曹,以五官中郎將使蜀,還為會稽太守。時琅邪王休居會稽,興深與相結。及休即位,徵興為太常衛將軍、平軍國事,封外黃侯。

永安三年,都尉嚴密建丹楊湖田,作浦里塘。詔百官會議,鹹以為用功多而田不保成,唯興以為可成。遂會諸兵民就作,功傭之費不可勝數,士卒死亡,或自賊殺,百姓大怨之。

興遷為丞相。與休寵臣左將軍張布共相表里,邦內失望。

七年七月,休薨。左典軍萬彧素與烏程侯孫皓善,乃勸興、布,於是興、布廢休適子而迎立皓,皓既踐阼,加興侍郎,領青州牧。俄彧譖興、布追悔前事。十一月朔入朝,皓因收興、布,徙廣州,道追殺之,夷三族。

評曰:諸葛恪才氣幹略,邦人所稱,然驕且吝,周公無觀,況在於恪?矜己陵人,能無敗乎!若躬行所與陸遜及弟融之書,則悔吝不至,何尤禍之有哉?滕胤厲脩士操,遵蹈規矩,而孫峻之時猶保其貴,必危之理也。峻、綝凶豎盈溢,固無足論者。濮陽興身居宰輔,慮不經國,協張布之邪,納萬彧之說,誅夷其宜矣。

《三國志》 南朝宋·裴松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