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卷四 魏書四 三少帝紀第四



講易畢,復命講尚書。帝問曰:"鄭玄曰'稽古同天,言堯同於天也'。王肅雲'堯順考古道而行之'。三義不同,何者為是?"博士庾峻對曰:"先儒所執,各有乖異,臣不足以定之。然洪範稱'三人占,從二人之言'。賈、馬及肅皆以為'順考古道'。以洪範言之,肅義為長。"帝曰:"仲尼言'唯天為大,唯堯則之'。堯之大美,在乎則天,順考古道,非其至也。今發篇開義以明聖德,而舍其大,更稱其細,豈作者之意邪?"峻對曰:"臣奉遵師說,未喻大義,至於折中,裁之聖思。"次及四岳舉鯀,帝又問曰:"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思無不周,明無不照,今王肅雲'堯意不能明鯀,是以試用'。如此,聖人之明有所未盡邪?"峻對曰:"雖聖人之弘,猶有所未盡,故禹曰'知人則哲,惟帝難之',然卒能改授聖賢,緝熙庶績,亦所以成聖也。"帝曰:"夫有始有卒,其唯聖人。若不能始,何以為聖?其言'惟帝難之',然卒能改授,蓋謂知人,聖人所難,非不盡之言也。經云:'知人則哲,能官人。'若堯疑鯀,試之九年,官人失敘,何得謂之聖哲?"峻對曰:"臣竊觀經傳,聖人行事不能無失,是以堯失之四凶,周公失之二叔,仲尼失之宰予。"帝曰:"堯之任鯀,九載無成,汨陳五行,民用昏墊。至於仲尼失之宰予,言行之間,輕重不同也。至於周公、管、蔡之事,亦尚書所載,皆博士所當通也。"峻對曰:"此皆先賢所疑,非臣寡見所能究論。"次及"有鰥在下曰虞舜",帝問曰:"當堯之時,洪水為害,四凶在朝,宜速登賢聖濟斯民之時也。舜年在既立,聖德光明,而久不進用,何也?"峻對曰:"堯咨嗟求賢,欲遜己位,岳曰'否德忝帝位'。堯復使岳揚舉仄陋,然後薦舜。薦舜之本,實由於堯,此蓋聖人慾盡眾心也。"帝曰:"堯既聞舜而不登用,又時忠臣亦不進達,乃使獄揚仄陋而後薦舉,非急於用聖恤民之謂也。"峻對曰:"非臣愚見所能逮及。"

於是復命講禮記。帝問曰:"'太上立德,其次務施報'。為治何由而教化各異;皆脩何政而能致於立德,施而不報乎?"博士馬照對曰:"太上立德,謂三皇五帝之世以德化民,其次報施,謂三王之世以禮為治也。"帝曰:"二者致化薄厚不同,將主有優劣邪?時使之然乎?"照對曰:"誠由時有朴文,故化有薄厚也。"【帝集載帝自敘始生禎祥曰:"昔帝王之生,或有禎祥,蓋所以彰顯神異也。惟予小子,支胤末流,謬為靈祇之所相祐也,豈敢自比於前喆,聊記錄以示後世焉。其辭曰:惟正始三年九月辛未朔,二十五日乙未直成,予生。於時也,天氣清明,日月輝光,爰有黃氣,煙熅於堂,照曜室宅,其色煌煌。相而論之曰:未者為土,魏之行也;厥日直成,應嘉名也;煙熅之氣,神之精也;無災無害,蒙神靈也。齊王不弔,顛覆厥度,群公受予,紹繼祚皇。以眇眇之身,質性頑固,未能涉道,而遵大路,臨深履冰,涕泗憂懼。古人有雲,懼則不亡。伊予小子,曷敢怠荒?庶不忝辱,永奉烝嘗。"傅暢晉諸公贊曰:帝常與中護軍司馬望、侍中王沈、散騎常侍裴秀、黃門侍郎鍾會等講宴於東堂,並屬文論。名秀為儒林丈人,沈為文籍先生,望、會亦各有名號。帝性急,請召欲速。秀等在內職,到得及時,以望在外,特給追鋒車,虎賁卒五人,每有集會,望輒賓士而至。】

五月,鄴及【上谷】上洛並言甘露降。夏六月丙午,改元為甘露。乙丑,青龍見元城縣界井中。秋七月己卯,衛將軍胡遵薨。

癸未,安西將軍鄧艾大破蜀大將姜維於上邽,詔曰:"兵未極武,醜虜摧破,斬首獲生,動以萬計,自頃戰克,無如此者。今遣使者犒賜將士,大會臨饗,飲宴終日,稱朕意焉。"

八月庚午,命大將軍司馬文王加號大都督,奏事不名,假黃鉞。癸酉,以太尉司馬孚為太傅。九月,以司徒高柔為太尉。冬十月,以司空鄭沖為司徒,尚書左僕射盧毓為司空。

二年春二月,青龍見溫縣井中。三月,司空盧毓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