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卷一百八 韓長孺列傳第四十八


其明年,則元光元年,雁門馬邑豪聶翁壹【集解】:張晏曰:“豪猶帥也。”【索隱】:聶,姓也;翁壹,名也。漢書雲“聶壹”。因大行王恢言上曰:“匈奴初和親,親信邊,可誘以利。”陰使聶翁壹為間,亡入匈奴,謂單于曰:“吾能斬馬邑令丞吏,以城降,財物可盡得。”單于愛信之,以為然,許聶翁壹。聶翁壹乃還,詐斬死罪囚,縣其頭馬邑城,示單于使者為信。曰:“馬邑長吏已死,可急來。”於是單于穿塞將十餘萬騎,入武州塞。【集解】:徐廣曰:“在雁門。”【索隱】:地理志縣名,屬雁門。又崔浩雲“今平城直西百里有武州城”是也。
當是時,漢伏兵車騎材官二十餘萬,匿馬邑旁谷中。衛尉李廣為驍騎將軍,【集解】:漢書曰:“北貉燕人來致驍騎。”應劭曰:“驍,健也。”張晏曰:“驍,勇也,若六博之梟矣。”太僕公孫賀為輕車將軍,【正義】:司馬續漢書云:“輕車,古之戰車。”大行王恢為將屯將軍,【正義】:李奇云:“監主諸屯。”太中大夫李息為材官將軍。【正義】:臣瓚云:“材官,騎射之官。”御史大夫韓安國為護軍將軍,諸將皆屬護軍。約單于入馬邑而漢兵縱發。王恢、李息、李廣別從代主擊其輜重。【正義】:釋名云:“輜,廁也。所載衣服雜廁其中。”於是單于入漢長城武州塞。未至馬邑百餘里,行掠鹵,徒見畜牧於野,不見一人。單于怪之,攻烽燧,得武州尉史。欲刺問尉史。尉史曰:“漢兵數十萬伏馬邑下。”單于顧謂左右曰:“幾為漢所賣!”【正義】:幾音祈。乃引兵還。出塞,曰:“吾得尉史,乃天也。”命尉史為“天王”。塞下傳言單于已引去。漢兵追至塞,度弗及,即罷。王恢等兵三萬,聞單于不與漢合,度往擊輜重,必與單于精兵戰,漢兵勢必敗,則以便宜罷兵,皆無功。
天子怒王恢不出擊單于輜重,擅引兵罷也。恢曰:“始約虜入馬邑城,兵與單于接,而臣擊其輜重,可得利。今單于聞,不至而還,臣以三萬人眾不敵,礻是取辱耳。【集解】:徐廣曰:“禔,一作‘祇’也。”臣固知還而斬,然得完陛下士三萬人。”於是下恢廷尉。廷尉當恢逗橈,當斬。【集解】:漢書音義曰:“逗,曲行避敵也;橈,顧望。軍法語也。”【索隱】:案:劭雲“逗,曲行而避敵,音豆”。又音住,住謂留止也。橈,屈弱也,女孝反。一雲橈,顧望也。恢私行千金丞相蚡。蚡不敢言上,而言於太后曰:“王恢首造馬邑事,今不成而誅恢,是為匈奴報仇也。”上朝太后,太后以丞相言告上。上曰:“首為馬邑事者,恢也,故發天下兵數十萬,從其言,為此。且縱單于不可得,恢所部擊其輜重,猶頗可得,以慰士大夫心。今不誅恢,無以謝天下。”於是恢聞之,乃自殺。
安國為人多大略,智足以當世取合,而出於忠厚焉。【索隱】:案:出者,去也。言安國為人無忠厚之行。貪嗜於財。所推舉皆廉士,賢於己者也。於梁舉壺遂、臧固、郅他,【索隱】:上音質,下徒河反。謂三人姓名也,壺遂也,臧固也,郅他也。若漢書則雲“至他”,言至於他處,亦舉名士也。皆天下名士,士亦以此稱慕之,唯天子以為國器。安國為御史大夫四歲餘,丞相田蚡死,安國行丞相事,奉引墮車蹇。【集解】:如淳曰:“為天子導引而墮車,跛足。”天子議置相,欲用安國,使使視之,蹇甚,乃更以平棘侯薛澤為丞相。安國病免數月,蹇愈,上復以安國為中尉。歲餘,徙為衛尉。
車騎將軍衛青擊匈奴,【集解】:徐廣曰:“元光六年也。”出上谷,破胡蘢城。【集解】:蘢音龍。【索隱】:音龍。將軍李廣為匈奴所得,復失之;公孫敖大亡卒:皆當斬,贖為庶人。明年,匈奴大入邊,殺遼西太守,及入雁門,所殺略數千人。車騎將軍衛青擊之,出雁門。衛尉安國為材官將軍,屯於漁陽。【正義】:幽州縣。安國捕生虜,言匈奴遠去。即上書言方田作時,請且罷軍屯。罷軍屯月餘,匈奴大入上谷、漁陽。安國壁乃有七百餘人,出與戰,不勝,復入壁。匈奴虜略千餘人及畜產而去。天子聞之,怒,使使責讓安國。徒安國益東,屯右北平。【正義】:幽州漁陽縣東南七十七里北平城,即漢右北平也。是時匈奴虜言當入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