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卷二百一 志第一百五十四



初,太宗嘗因郊禮議赦,有秦再恩者,上書願勿赦,引諸葛亮佐劉備數十年不赦事。帝頗疑之。時趙普對曰:"凡郊祀肆眚,聖朝彝典,其仁如天,若劉備區區一方,臣所不取。"上善之,遂定赦。

初,太祖將祀南郊,詔:"兩京、諸道,自十月後犯強竊盜,不得預郊祀之赦。所在長吏告諭,民無冒法。"是後將祀,必先申明此詔。天聖五年,馬亮言:"朝廷雖有是詔,而法官斷獄乃言終是會赦,多所寬貸,惠奸失詔旨。"遂詔:"已下約束而犯劫盜,及官典受贓,勿復奏,悉論如律。"七年春,京師雨,彌月不止。仁宗謂輔臣曰:"豈政事未當天心耶?"因言:"向者大辟覆奏,州縣至於三,京師至於五,蓋重人命如此。其戒有司,決獄議罪,毋或枉濫。"又曰:"赦不欲數,然舍是無以召和氣。"遂命赦天下。

帝在位久,明於人之情偽,尤惡訐人陰事,故一時士大夫習為惇厚。久之,小人乘間密上書,疏人過失,好事稍相與唱和,又按人赦前事。翰林學士張方平、御史呂誨以為言,因下詔曰:"蓋聞治古,君臣同心,上下協穆,而無激訐之俗,何其德之盛也!朕竊慕焉。嘉與公卿大夫同底斯道,而教化未至,澆薄日滋。比者中外群臣,多上章言人過失,暴揚難驗之罪,或外托公言,內緣私忿,詆欺曖昧,苟陷善良。又赦令者,所以與天下更始,而有司多舉按赦前之事,殆非信命令,重刑罰,使人灑心自新之意也。今有上言告人罪,言赦前事者,訊之。至於言官,宜務大體,非事關朝政,自余小過細故,勿須察舉。"

神宗即位,又詔曰:"夫赦令,國之大恩,所以蕩滌瑕穢,納於自新之地,是以聖王重焉。中外臣僚多以赦前事捃摭吏民,興起獄訟,苟有詿誤,鹹不自安,甚非持心近厚之義,使吾號令不信於天下。其內外言事、按察官,毋得依前舉劾,具按取旨,否則科違制之罪。御史台覺察彈奏,法寺有此奏按,許舉駁以聞。"知諫院司馬光言曰:"按察之官,以赦前事興起獄訟,禁之誠為大善。至於言事之官,事體稍異。何則?御史之職,本以繩按百僚,糾摘隱伏。奸邪之狀,固非一日所為。國家素尚寬仁,數下赦令,或一歲之間至於再三,若赦前之事皆不得言,則其可言者無幾矣。萬一有奸邪之臣,朝廷不知,誤加進用,御史欲言則違今日之詔,若其不言,則陛下何從知之?臣恐因此言者得以藉口偷安,奸邪得以放心不懼。此乃人臣之至幸,非國家之長利也。請追改前詔,刊去'言事'兩字。"光論至再,帝諭以"言者好以赦前事誣人",光對曰:"若言之得實,誠所欲聞,若其不實,當罪言者。"帝命光送詔於中書。

熙寧七年三月,帝以旱,欲降赦。時已兩赦,王安石曰:"湯旱,以六事自責曰:'政事不節與?'若一歲三赦,是政不節矣,非所以弭災也。"乃止。八年,編定《廢免人敘格》,常赦則郡縣以格敘用,凡三期一敘,即期未滿而遇非次赦者,亦如之。

元祐元年,門下省言:"當官以職事墮曠,雖去官不免,猶可言。至於赦降大恩,與物更始,雖劫盜殺人亦蒙寬宥,豈可以一事差失,負罪終身?今刑部所修不以去官、赦降原減條,請更刪改。"

徽宗在位二十五年,而大赦二十六,曲赦十四,德音三十七。而南渡之後,紹熙歲至四赦,蓋刑政紊而恩益濫矣。

宋自祖宗以來,三歲遇郊則赦,此常制也。世謂三歲一赦,於古無有。景祐中,言者以為:"三王歲祀圜丘,未嘗輒赦。自唐興兵以後,事天之禮不常行,因有大赦,以盪亂獄。且有罪者寬之未必自新,被害者抑之未必無怨。不能自新,將復為惡,不能無怨,將悔為善。一赦而使民悔善長惡,政教之大患也。願罷三歲一赦,使良民懷惠,凶人知禁。或謂未可盡廢,即請命有司,前郊三日理罪人,有過誤者引而赦之。州縣須詔到仿此。"疏奏,朝廷重其事,第詔:"罪人情重者,毋得以一赦免。"然亦未嘗行。

《宋史》 元·脫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