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書》卷七十八 列傳第四十三



開皇元年,授通直散騎常侍。高祖將遷都,夜與高熲、蘇威二人定議,季才旦而奏曰:"臣仰觀玄象,俯察圖記,龜兆允襲,必有遷都。且堯都平陽,舜都冀土,是知帝王居止,世代不同。且漢營此城,經今將八百歲,水皆鹹鹵,不甚宜人。願陛下協天人之心,為遷徙之計。"高祖愕然,謂熲等曰:"是何神也!"遂發詔施行,購絹三百段,馬兩匹,進爵為公。謂季才曰:"朕自今已後,信有天道矣。"於是令季才與其子質撰《垂象》、《地形》等志。上謂季才曰:"天地秘奧,推測多途,執見不同,或致差舛。朕不欲外人干預此事,故使公父子共為之也。"及書成奏之,賜米千石,絹六百段。九年,出為均州刺史。策書始降,將就藩,時議以季才術藝精通,有詔還委舊任。季才以年老,頻表去職,每降優旨不許。會張胄玄歷行,及袁充言日影長。上以問季才,季才因言充謬。上大怒,由是免職,給半祿歸第。所有祥異,常使人就家訪焉。仁壽三年卒,時年八十八。

季才局量寬弘,術業優博,篤於信義,志好賓游。常吉日良辰,與琅琊王褒、彭城劉瑴、河東裴政及宗人信等,為文酒之會。次有劉臻、明克讓、柳抃之徒,雖為後進,亦申游款。撰《靈台秘苑》一百二十卷,《垂象志》一百四十二卷,《地形志》八十七卷,並行於世。

瘐質,字行修,少而明敏,早有志尚。八歲誦梁世祖《玄覽》、《言志》等十賦,拜童子郎。仕周齊煬王記室。開皇元年,除奉朝請,歷鄢陵令,遷隴州司馬。大業初,授太史令。操履貞愨,立言忠鯁,每有災異,必指事面陳。而煬帝性多忌刻,齊王暕亦被猜嫌。質子儉時為齊王屬,帝謂質曰:"汝不能一心事我,乃使兒事齊王,何向背如此邪?"質曰:"臣事陛下,子事齊王,實是一心,不敢有二。"帝怒不解,由是出為合水令。八年,帝親伐遼東,征詣行在所。至臨渝謁見,帝謂質曰:"朕承先旨,親事高麗,度其土地人民,才當我一郡,卿以為克不?"質對曰:"以臣管窺,伐之可克,切有愚見,不願陛下親行。"帝作色曰:"朕今總兵至此,豈可未見賊而自退也?"質又曰:"陛下若行,慮損軍威。臣猶願安駕住此,命驍將勇士指授規模,倍道兼行,出其不意。事宜在速,緩必無功。"帝不悅曰:"汝既難行,可住此也。"及師還,授太史令。九年,復征高麗,又問質曰:"今段復何如?"對曰:"臣實愚迷,猶執前見。陛下若親動萬乘,糜費實多。"帝怒曰:"我自行尚不能克,直遣人去,豈有成功也!"帝遂行。既而禮部尚書楊玄感據黎陽反,兵部侍郎斛斯政奔高麗,帝大懼,遽而西還,謂質曰:"卿前不許我行,當為此耳。今者玄感其成事乎?"質曰:"玄感地勢雖隆,德望非素,因百姓之勞苦,冀僥倖而成功。今天下一家,未易可動。"帝曰:"熒惑入斗如何?"對曰:"斗,楚之分,玄感之所封也。今火色衰謝,終必無成。"十年,帝自西京將往東都,質諫曰:"比歲伐遼,民實勞敝,陛下宜鎮撫關內,使百姓畢力歸農。三五年間,令四海少得豐實,然後巡省,於事為宜。陛下思之。"帝不悅,質辭疾不從。帝聞之,怒,遣使馳傳,鎖質詣行在所。至東都,詔令下獄,竟死獄中。

子儉,亦傳父業,兼有學識。仕歷襄武令、元德太子學士、齊王屬。義寧初,為太史令,時有盧太翼、耿詢,並以星曆知名。

盧太翼,字協昭,河間人也,本姓章仇氏。七歲詣學,日誦數千言,州里號曰神童。及長,閒居味道,不求榮利。博綜群書,爰及佛道,皆得其精微。尤善占候算曆之術。隱於白鹿山,數年徙居林慮山茱萸澗。請業者自遠而至,初無所拒,後憚其煩,逃於五台山。地多藥物,與弟子數人廬於岩下,蕭然絕世,以為神仙可致。皇太子勇聞而召之,太翼知太子必不為嗣,謂所親曰:"吾拘逼而來,不知所稅駕也!"及太子廢,坐法當死,高祖惜其才而不害,配為官奴。久之,乃釋。其後目盲,以手摸書而知其字。仁壽末,高祖將避暑仁壽宮,太翼固諫不納,至於再三。太翼曰:"臣愚豈敢飾詞,但恐是行鑾輿不反。"高祖大怒,系之長安獄,期還而斬之。高祖至宮寢疾,臨崩,謂皇太子曰:"章仇翼,非常人也,前後言事,未嘗不中。吾來日道當不反,今果至此,爾宜釋之。"及煬帝即位,漢王諒反,帝以問之。答曰:"上稽玄象,下參人事,何所能為?"未幾,諒果敗。帝常從容言及天下氏族,謂太翼曰:"卿姓章仇,四岳之胄,與盧同源。"於是賜姓為盧氏。大業九年,從駕至遼東,太翼言於帝曰:"黎陽有兵氣。"後數日而玄感反書聞,帝甚異之,數加賞賜。太翼所言天文之事,不可稱數,關諸秘密,世莫得聞。後數載,卒於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