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義》第四十二回 貪賞銀詹氣先喪命 施絕計單雄信無家


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隨。
卻說單雄信送竇建德的女兒線娘到了饒陽,建德感激不勝。時建德已得了七八處郡縣,兵馬已有十餘萬,竟得民心,規模大振,抵死要留雄信在彼同事。雄信因翟讓是舊交好友,寫書來請,二則瓦崗多是心腹兄弟,三則瓦崗與潞州甚近,家中可以照管。主意已定,住了兩日,只推家中有事,忙辭建德起身。建德再三款留,見他執意要行,將二三千金,贈與雄信。雄信謝別了建德,同了四五個伴當起行,離了饒陽,竟往瓦崗來。行了數日,時四方多盜,民團差役。村落里家家戶戶,泥塗封鎖。連歇家飯店,急切間尋不出。
這日雄信一行人,行了六七十里路,看看紅日西沉,天色蒼黃欲瞑。雄信在馬上對伴當說道:“早些尋一個所在來,安歇才好。”一個伴當叫小二,年紀有十七八歲,把手指道:“前面黑叢叢的,想是人家,待我去看來。”小二飛跑進莊去看,只有一家人家,一帶長堤楊柳,兩三進瓦房。後邊一個大竹園,側首一個小亭,雙門緊閉。小二把門敲了兩三聲,裡面開門出來,卻是一個婆婆老媽媽。把小二仔細一認說道:“你是金小二,聞得你在潞州單員外家好得緊,為甚到此?”小二見說,定睛一看叫道:“原來是外婆,我限隨員外到這裡,天已夜了。恐前面沒有宿店,故間到此要借宿一宵,不想遇見了外婆。”正說時,一行人已到門首。雄信下了馬,向石磴上坐著。老婆子進去不多時,只見走出一個長大漢子。見雄信身軀偉岸,天神般一個好漢,不勝驚詫。忙舉手問道:“潞州有個單二員外,就是府上么?”雄信答道:“豈敢,在下就是。”那漢揖進草堂,敘禮坐定說道:“久仰員外大名,今日才得識荊,未知有何事到敝地?”雄信道:“小弟因訪一個朋友,恐前途乏店,故此驚動府上,意欲借宿一宵,未知可否?”那漢道:“這個何妨,只是茅廬草舍,不是員外下榻之處。”雄信道:“說那裡話來,請問吾兄尊姓大名?”那漢道:“不才姓王,名當仁。”雄信道:“我們有個敝友,叫王伯當,兄卻叫王當仁,表字卻像昆仲一般。”王當仁道:“就是濟陽王伯當么?這是我的族兄,前日曾到這裡來會過。”雄信道:“原來伯當是令兄,來會還是獨自一個,還是同幾位來的?”王當仁道:“他同一位李玄邃,又有一位姓邴的。”雄信聽說喜道:“玄邃兄想是脫了禍了,可曉得他們如今到那裡去了?”王當仁道:“都到瓦崗去會翟子謙。”雄信道:“我正要到瓦崗去會他們。”王當仁見說大喜道:“員外要到瓦崗,極好的了,正有一事相商,待弟去請家伯出來。”
進去了不多時,只見一個老者,拿著茶出來,與雄信揖過,請雄信坐下,獻上一杯茶,便將前日王伯當、李玄邃到我家裡,住了一宵,兩下里定了姻緣,說了一遍。雄信道:“玄邃兄在外浪遊多年,不意今日與老翁定諧秦晉,得遂室家之願。”老者見說,忽然長嘆道:“小女得配李公子,榮辱完了他終身了;不想毫州朱粲在這裡經過,小女偶然在門外打掃,被他看見,放下金珠禮物,死命要娶他去做壓寨夫人,約在月初轉來娶去。如今老夫要差侄子去報知李公子,往返要七八日。欲全家避到瓦崗去尋訪李公子,又恐路上有些差誤,正是事出兩難。”雄信:“老親翁家共有幾口?”老者道:“兩個小兒,前年都被官府拿去開河,至今一個不見回來。拙荊早亡,只有這個小女與剛才這個侄子,還有兩個炊爨的老媽,只不過四五人。”雄信道:“既如此,老翁進去,吩咐令愛,叫他收拾了衣飾,明日就起身。我送你一家子到瓦崗去與李兄相會何如?”老者見說,快活無限,便道:“既承員外高情厚意,待老漢去叫小女出來拜見。”那王當仁同金小二掇出酒肴來,正要上席,老者領著一個垂髫女子,出來對雄信說道:“這就是小女,過來拜見了員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