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義》第五十九回 狠英雄犴牢聚首 奇女子鳳閣沾恩


且說秦叔寶隨秦王回來,在第二隊,見洛陽城已破,心上因記掛著單雄信,如飛搶進城來。正見王世充弟男子任,多在囚車中,鄭國廷臣累累鎖在那裡,未有發放。獨不見雄信,查問軍士,說是見過了秦王,程爺拉他往東去了。叔寶忙又尋到東街來,遇著了程知節手下一個小卒,叔寶叫住來問道:“你們老爺呢?”那小卒低低說:“同單二爺在土地廟裡。”叔寶叫他領到廟中,只見程知節同單雄信相對,坐在一間屋裡,項上帶著鎖鏈,叔寶見了,上前相抱而哭。雄信說道:“秦大哥何必悲傷。弟前日聞秦王為討鄭時,弟已把死生置之度外,今為亡國俘虜,安望瓦全。但不知夏王何故敗績如此之速?”叔寶道:“單二哥怎說這話?我們一乾兄弟,原擬患難相從,死生相共,不意魏公、伯當先亡,其餘散在四方,止我數人。昔為二國,今作一家,豈有不相顧之理。況且以兄之才力,若肯為唐建功,即是住命之人。”叔寶又把竇建德如何戰敗,如何被擒……
只見外邊一人推門進來,雄信定睛一看,卻是單全,便說道:“你不在家中照顧,到此何乾?莫非家中亦有人下來么?”單全道:“今早五更時分,潤甫賈爺到來,說是老爺的主意,將夫人小姐,立逼著起身,說要送往秦太太處去。因此小的來問老爺,曉得秦爺已到,再問個確信。”雄信對秦、程二人道:“潤甫兄弟,我久已不曾相會,這話從何說起?”程知節道:“賈潤甫兄是個有心人。他既說要送到秦伯母處,諒無疏虞。”叔寶亦道:“賈兄是個義氣的人,尊嫂與令媛,必替兄安頓妥當,且莫愁煩。”雄信對單全道:“你還該趕上去,照管家眷。我這裡有兩個小校在此。”叔寶亦道:“主管,省得你老爺牽掛,你去尋著賈爺,看個下落,這裡我自然著人伺候。”說了,單全拭淚而去。早有四五個軍士,捱進門來,卻是秦叔寶的親隨內丁。叔寶問道:“寓所尋下了么?”內丁道:“就在北街沿河一個叛臣張金童家,程老爺的行李,也發在一處。今保和殿上,已在那裡擺宴,只恐王爺就有旨來,傳二位老爺去上席。”程知節道:“我們一搭兒寓,絕妙的了!”叔寶對雄信道:“此地住不得,屈二哥到我那裡去。”雄信道:“弟今是犯人,理合在此,兄們請便。”程知節直喊起來道:“什麼貴人犯人,單二哥你是個豪傑,為甚把我兩個當做外人看承!”忙把雄信項上鏈子除下來,付與小校拿著,叔寶雙手挽著雄信,出了廟門,回到下處,吩咐內丁,好好伺候。
知節與叔寶到保和殿來,只見李靖在那處分撥將士,把守城門,分管街市。大懸榜文,禁止軍士擄掠,違者立斬。秦王著記室房玄齡,進中書門下省,收拾圖籍制誥。蕭(王禹)、竇軌封倉庫所有金帛。囑柴嗣昌、宇文士及,驗數頒賜有功及從征將士。李靖見叔寶、知節,便道:“秦王有旨,煩二位將軍,明早運回洛倉余米,軫恤城中百姓。”叔寶道:“洛倉糧米,只消出一曉諭,著耆老率領窮黎,到洛賑濟,何必又要運回?”便吩咐書辦出去寫示。只見屈突通奔進來,向叔寶說道:“秦將軍,單雄信在何處?秦王有旨,點諸犯入獄,發兵看守,獨不見了雄信。”叔寶問:“旨在何處?”屈突通在袖中取出來,叔寶接過來看,上寫道:“段達隋國大臣,助王世充篡位弒君。朱燦殘殺不辜,殺唐使命。單雄信、楊公卿、郭士衡、張金童、郭善才一乾,暫將鎖紫下獄,點兵看守,候帶回長安,候旨定奪。”叔寶蹙著眉頭,尚未回答,程知節道:“屈將軍,單雄信是我們兩個的好弟兄,在我們下處,不必叫他入獄中去。候到長安,交還你一個單雄信就是了。”時齊國遠、李如珪、尤俊達多在那裡看慰雄信。李如珪看這光景,不勝忿怒道:“我們眾兄弟,在這裡血戰成功,難道一個人也擔當不起?”屈突通道:“我也是奉王命來查,既是眾位將軍擔當,我何妨用情。”說完去了,不題那夜宴享功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