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義》第五十九回 狠英雄犴牢聚首 奇女子鳳閣沾恩


到了次日,秦王先打發柴郡主統領娘子軍起身,齊國遠、李如珪只得匆匆別了叔寶、知節亦歸鄂縣去了。其時恰好徐懋功從樂壽回來,見了秦王,秦王問樂壽如何料理,懋功說:“臣到樂壽時,祭酒凌敬已縊死朝堂。曹後同宮女四人,縊死宮中。其餘嬪妃,不過粗蠢婦女,一二十而已,但不見了他的女兒。那老幼黎民,聞了建德被擒,無不嗟嘆,臣開倉賑恤,懼不忍來領。頃見臣禁約軍士,秋毫無犯,盡願存積,以充軍餉。因此遠近仕官,無不參謁臣服。臣就其中擇一老成持重的齊善行權為管攝,未知可合殿下之意否?”秦王點頭稱善。命睢陽王道玄同宇文士及、大將屈突通,權且鎮守洛陽。諭將士收拾班師。徐懋功聽見單雄信在叔寶下處,忙來相會。對雄信:“弟昨日自樂壽回來,途遇一友。說見賈潤甫兄,護送二哥的寶眷在那裡,想必他知秦王之命,這一干人犯,總要到長安候旨發落。潤甫先將兄家眷,送到秦伯母處,亦為妥當。弟恐路上阻礙,忙撥一差官並軍校二十名,發行糧三百兩,叫他們趕上盤纏,眾人到都,兄可放心無憂。”雄信道:“弟聞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弟今日處此地位,亦無言可善,亦難鳴可哀,承諸兄庇覆雄信家室,弟雖死猶生也。”叔寶叫人去雇一乘驢轎,安放單雄信坐了,自同秦王收拾起身。正是:
橫戈頓令烽煙熄,金橙頻敲唱凱回。
不一日到了長安,報馬早已報知唐帝。唐帝命大臣,並西府未隨征的賓僚,出郭迎接。只見一隊隊鼓吹旗槍,前面幾對宣令官、旗牌官,押著王世充、竇建德、朱燦並擒來的將相大臣、宗姓子侄,暨隋家乘輿法物,都列在前面。秦王錦袍金甲,騎著敬德奪的那匹駿馬。後邊許多將士,全裝貫甲,簇擁著進城。先到太廟裡獻了俘,然後入朝。唐帝御門,秦王與各將士,以次朝見。秦王即進宮去見母后。唐帝出旨:天色已晚,各將士鞍馬勞頓,著光祿寺在太和殿賜宴獎賚,夏、鄭、朱等國俘,俱著大理寺收獄候旨定奪。時單雄信也不得不隨行向獄中去。刑部里發了一張單兒,差十來個校尉,押著眾囚犯,來到獄門首,大聲喝道:“禁子們,走幾個出來,照單兒點了進去。此系兩國叛犯,須用心看守著。”眾禁子道:“曉得。”一個個點將進去,領到一個矮門裡,卻是三間不大明亮的污穢密室。雄信此時,覺得有些煩悶起來。建德看那兩旁,先有一二十個披枷帶鎖的囚徒,也有坐的,也有臥的,多是鳩形鵠面,似人似鬼的在那裡。建德此時雄心,早已消磨了一半,幸虧還遇著個單雄信,是舊知己,聚在一處,訴別離情。
忽見一個彪形大漢,在門首望著裡邊說道:“那個是夏王,那個是單將軍?”建德尚未開口,雄信此時一肚子焦躁,沒好氣,只道是就要叫他出去完局,便走近前來道:“我就是單雄信,待怎么樣?”原來那個是禁子頭兒,便道:“請二位爺出來。”建德同雄信只得走出來,那漢引到左首一間潔房裡,裡邊床帳台椅,擺設停當,那漢道:“方才小的在大堂上打聽,見發下票子,如飛要回來照管,因徐老爺與秦老爺,傳去吩咐,故此歸遲。眾弟兄們不知頭腦,都一窩兒送到後邊去。”隨指著一張有鋪陳的床兒說道:“這是王爺的。”指著那一張沒鋪陳的床兒說道:“這是單爺的,那鋪陳秦老爺即刻差人送進來。”竇建德道:“單爺是眾位老爺吩咐,我卻從未有好處到你,為甚承你這般照顧?”那禁子道:“王爺說那裡話來,三日前就有一位孫老爺來,再三叮囑小的,蒙他賜小的東西,說如王爺發下來,他也要進來看王爺,所以預先打掃這間屋兒,在這裡伺候。”建德想道:“難道孫安祖逃了回去,又來不成?”忽聽外邊嘈嘈雜雜,六七個小校,扛進行李與一壇酒,食盒中放著餚撰,對眾禁子道:“這是單老爺的鋪陳,並現成酒肴,眾位老爺說有公幹在身,不能夠進來看單爺。禁子們,叫你們好生伺候著。”說完出去了。眾禁子手忙腳亂,鋪設安排停當。竇、單二人原是豪傑胸襟,且把大事丟開,相對談心細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