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義》第八十八回 安祿山范陽造反 封常清東京募兵


說話的,自古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朝。那兵是平時備著用的,如何到變起倉猝,才去募兵。又如何才有變亂,便要募兵起來,難道安祿山有兵,朝廷上到沒有兵么?看官,你有所不知。原來唐初時,府兵之制甚妙,分天下為十道,置軍府六百三十四,而關內居其半,俱屬諸衛管轄,各有名號,而總名為折衝府。凡府兵多寡,其數分上中下三等:一千二百人為上等;一千人為中等;八百人為下等。民自二十歲從軍,至六十歲而免,休息有時,徵調有法。折衝府都設立木契銅魚,上下府照,朝廷若有徵發,下敕書契魚,都督郡府參驗皆合,然後發遣。凡行兵則甲冑衣裝俱自備,國家無養兵之費,罷兵則歸散於野,將帥無握兵之權。其法制最為近古。只因從軍之家,不無雜搖之累,後來漸漸貧困,府兵多逃亡。張說在朝時建議,另募精壯為長從宿衛兵,名曰(弓廣)騎。於是府兵之制日壞,死亡者有司不復添補,府兵調入宿衛者,本衛官將役使之如奴隸。其守邊者,亦多為邊將虐使,利其死而竟沒其資財,府兵因此盡都逃匿。李林甫當國,奏停折衛府上下魚書,自是折衝府無兵,空設官吏而已。到天寶年間,並(弓廣)騎之制,亦皆廢壞,其所召募之兵,俱系市井無賴子弟,不習兵事。且當此時承平已久,議者多謂國中之兵,可銷禁約,民間挾持兵器,人家於弟有為武官者,父兄擯棄不具。猛將精兵,多聚於邊塞,而西北尤甚。中國全無武備,所謂一旦有變,無兵可用,其勢不得不出於召募。蓋祖宗之善制,子孫不能修弊補廢,振而起之,輕自更張,以致大壞兵政。乃安祿山所用兵馬,本來眾盛;又因番人部落突厥阿布司為回紇攻破,安祿山誘降其眾,所以他的部下,兵精馬壯,天下莫及。
閒話少話。且言封常清奉詔募兵,星夜馳至東京,動支倉庫錢糧,出榜召募勇壯。一時應募者如市,旬日之間募到六萬餘人,然皆市井白徒,並非能戰之士。又探聽得安祿山的兵馬強壯,竟是個勁敵,方自海前日不該大言於朝。今已身當重任,無可推委,只得率眾斷河陽橋,以為守御之備。玄宗又命衛尉卿張介然,為河南節度使,統陳留等十三郡,與封常清互為聲援。祿山兵至靈昌,時值天寒。祿山令軍士以長繩連束戰船並雜草木,橫截河流。一夜冰凍堅厚,似浮梁一般,兵馬遂乘此渡河,來陷靈昌郡。賊兵步騎縱橫,莫知其數,所過殘殺。張介然到陳留才數日,安祿山兵眾突至,介然連忙督率民兵,登城守御。怎奈人不及戰,民心懼怕,天氣又極其苦寒,手足僵冷,不能防守。太守郭訥逕自率眾開城出降,祿山入城,擒獲張介然斬于軍門之下。
次日,又探馬來報說道:“天子詔諭天下,說安祿山反叛,罪極大惡,其長子安慶宗,在京已經伏誅。文武官員軍民人等,有能斬安祿山之頭來獻者,封以王爵。罪只及安祿山一人而已,其餘附從諸將文武官員兵卒等歸順,俱赦宥一概不問。”安祿山聽說其子安慶宗在京被殺,大怒,大哭道:“吾有何罪,而今意殺吾子,是所勢不兩立也!”遂縱大兵大殺降人,以泄胸中之忿。正是:
身親為叛逆,還說吾何罪。遷怒殺無辜,罪更增百倍。
陳留失守,張介然被害之信,報到京師,舉朝震怒。玄宗臨朝,面諭楊國忠與眾官道:“卿等都說安祿山之造反,不足為慮,易於撲滅。今乃奪地爭城,斬將害民,勢甚猖獗,此正勁敵,何可輕視?朕今老矣,豈可貽此患於後人?今當使皇太子監國,朕親自統領六師,躬自帶兵將出征,務要滅此忘恩負義之逆賊!”正是:
天子欲親征,太子將監國。奸臣驚破膽,庸臣計無出。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