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會要》唐會要卷五十五



貞觀元年正月十五日。上謂侍臣曰。朕雖不明。至於大奸大惡。容或知之。幸諸公數相諫正。諫議大夫王珪曰。臣聞木從繩則正。後從諫則聖。故古聖王。必設諫臣七人。言而不用。則繼以死。自是。中書門下及三品以上入內平章國計。必使諫官隨入。得聞政事。有所開說。太宗必虛己以納之。

其年三月。上謂侍臣曰。為政之道。唯在得人。須以德行學識為本。諫議大夫王珪對曰。人臣若無學業。不識前言往行。豈堪大任。漢昭帝時。時有詐稱衛太子。聚觀者數萬人。莫不致惑。京兆尹雋不疑。斷以蒯瞶之事。由是眾皆信服。昭帝曰。大臣當用經術。明於古義者。此固非刀筆俗吏。可以比擬。上曰。信如卿言。

二年。上問魏徵曰。人主何為而明。何為而暗。對曰。兼聽則明。偏信則暗。昔堯清問下民。故有苗之惡。得以上聞。舜明四目。達四聰。故共鯀歡苗。不能蔽也。秦二世偏信趙高。以成望夷之禍。梁武帝偏信朱異。以取台城之辱。煬帝偏信虞世基。以致鼓城閣之變。是故人君兼聽廣納。則貴臣不得壅蔽。而下情得以上通也。上曰。善。上又謂侍臣曰。人言天子至尊。無所畏憚。朕則不然。上畏皇天之鑑臨。下憚群臣之瞻仰。兢兢業業。猶恐不合天意。未副人望。魏徵曰。此誠至治之要。願陛下慎終如始。則善矣。

十七年。太宗問諫議大夫褚遂良曰。舜造漆器。禹雕其俎。當時諫舜禹者。十有餘人。食器之間。苦諫何也。遂良對曰。雕琢害農事。綦組傷女工。首創奢淫。危亡之漸。漆器不已。必金為之。金器不已。必玉為之。所以諍臣必諫其漸。及其滿盈。無所復諫。太宗以為然。因曰。夫為人君。不憂萬姓而事奢淫。危亡之機。可反手而待也。

永徽二年九月一日。左武候引駕盧文操。逾垣盜左藏庫物上以引駕職在糾繩。而身行盜竊。命有司誅之。諫議大夫蕭鈞進曰。文操所犯。情實難原。然準諸常法。罪未至死。今致之極刑。將恐天下聞之。必謂陛下輕法律。賤人命。任喜怒。貴財物。臣之所職。以諫為名。愚臣所懷。不敢不奏。上納之。謂鈞曰。卿職在司諫。遂能盡規。特為卿免其死。顧侍臣曰。真諫議也。

五年八月十七日。太常樂工宋四通入監內教。因為宮人通傳訊息。上令處斬。仍遣附律。蕭鈞奏曰。四通等所犯。在未附律前。不合至死。上曰。今喜得蕭鈞之言。特免死。配流遠處。

景龍三年。中宗宴侍臣及朝集使曰。酒酣各為回波詞。眾皆為諂佞之文。及自邀榮位。次至諫議大夫李景伯曰。回波爾時酒卮。微臣職在箴規。侍晏既過三爵。喧譁雜混。竊恐非儀。上不說。中書令蕭至忠曰。此真諫議大夫。

開元十二年四月敕令。自今以後。諫官所獻封事。不限旦晚。任封狀進來。所由門司。不得有停滯。如須側門論事。亦任隨狀面奏。即便令引對。如有除拜不稱於職。詔令不便於時。法禁乖宜。刑賞未當。徵求無節。冤抑在人。並極論失。無所迴避。以稱朕意。其常詔六品以上。亦宜準此。

貞元二年六月。以秘書郎陽城為諫議大夫。仍遣長安縣尉楊寧。齎束帛詣夏縣所居致禮。城遂以褐衣赴京師。且詣闕上表陳讓。上使中官齎章服衣之。而召見。賜帛五十匹。其後陸贄李充等。以讒毀受譴。朝廷震懼。上怒未解。勢不可測。滿朝無敢言者。城聞而起曰。吾諫官也。不可令天子殺無罪人。即率拾遺王仲舒等數人。守延英門上疏。論延齡奸佞。贄等無罪。上大怒。召宰臣入語。將加城等罪。良久乃解。令宰相諭遣之。於是金吾將軍張萬福武將不識文字。亦知感激。端笏詣城。與諸諫官等。泣而且拜曰。今日始知聖朝有直臣。時議以為延齡朝夕為宰相。城獨謂同列曰。延齡倘入相。吾唯抱白麻慟哭。後竟坐延齡事。改為國子司業。

十三年八月。以左諫議大夫薛之輿為國子司業。之輿少居于海岱之間。永泰中。淄青節度使李正己。闢為從事。因奉使京師。之輿逗遛不歸。正己召之再三。之輿報曰。大夫既未入朝。之輿焉敢歸使。因逃匿於山險間十餘年。建中後。方復仕宦。上知之。故賞慰以為諫議大夫。奏諫官所上封章。事皆機密。每進一封。須門下中書兩省印署文牒。每有封奏。人且先知。請別鑄諫院印。須免漏泄。又累上言時事。上不說。故改官無幾。以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