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義》第十九回 強胡內亂列部紛爭 逆跡上聞儲君被廢


長孫無忌 趙郡王孝恭 杜如晦 魏徵 房玄齡 高士廉 尉遲敬德 李靖 蕭瑀 段志玄 劉弘基 屈突通 殷開山 柴紹 長孫順德 張亮 侯君集 張公謹 程知節 虞世南 劉政會 唐儉 李世勣 秦叔寶
這二十四人中,如杜如晦魏徵段志玄屈突通殷開山柴紹長孫順德張公謹虞世南劉政會秦叔寶十一人,已經去世,余尚生存。惟君集因破滅高昌,反致下吏,雖然釋置不問,心中嘗是怏怏。應前回。會鄖國公張亮,出任洛州都督。君集先日餞行,座無他人,飲至半酣,佯作醉狀,瞋目語亮道:“公為何排我?”亮笑答道:“我何嘗排公?莫非公排我不成?”君集憤憤道:“我蕩平一國,反觸天子嗔怒,如何還能排公?”說著,復攘袂起座道:“公與我交好有年,既與我氣誼相投,不願排我,我何妨實意相告。古人有言:‘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今我等具有戰功,也鬱郁不能自活,眼見得是兔死狗烹了。公試想來!套用何策求生?”亮知他已蓄異志,便用言啗他道:“亮本不才,還仗我公指教!”君集道:“公能助我,莫若起兵。公在外,我在內,內應外合,便可成功。”亮微笑道:“公言甚善,待我到了洛州,再行報命。”君集大喜,暢飲盡興,方才告別。亮即夤夜入宮,密陳君集所言。太宗道:“卿與君集皆功臣,今君集與卿相語,旁人不聞,若驟執君集,他必不服,朕隨時注意便了。卿且勿言!”這是英主作用。亮即辭行赴任,仰承上意,暫守秘密。偏太子承乾,已窺知君集怨望,私引君集婿賀蘭楚石為千牛,官名。囑他邀入君集,密談衷曲。君集道:“魏王甚得上寵,若殿下不早為備,恐殿下將為隋楊勇了。”楊勇系隋文帝太子,為弟楊廣所譖,遂致廢死,事見《隋史演義》。太子道:“正為此事召公,欲公為我設法,免蹈楊勇覆轍哩。”你若不要他設法?尚不致與楊勇一般。君集道:“君集願為殿下效死。”說至此,又舉手語太子道:“有此好手,亦當為殿下指揮呢。”恐你亦不懷好意。太子喜甚,厚贈君集。
君集即與太子密圖魏王,偏偏天不助逆,疾病纏身,太子本有躄疾,至是加劇,竟致步履維艱,一時不便發難。會東宮有一侍女,名叫俳兒,恣首甚佳,且善歌唱,不愧芳名。為太子所寵暱,日夕不離。足疾由此而生,亦未可知。太宗聞知此事,即召入俳兒,責她盅惑太子,即加杖百下,俳兒竟因是殞命,太子非常悼惜,且疑由魏王告發,致觸父怒,一念恨著魏王,一念記著俳兒,私為俳兒起冢苑中,朝夕祭奠,每至冢旁,輒徘徊泣下。嗣是怨懟日深,按日裡託疾不朝,但在宮中聚奴為戲,聊解愁悶。間或令宮奴盜竊民間馬牛,親臨烹炙,與一班嬖僮寵婢,同坐而食,侑酒傳杯,備極諧媟。有時酒後興酣,自願服作突厥衣飾,效突厥語言,命左右亦著胡服,以五人為一小部落,布氈為幄,分戟為陣,外豎五狼頭纛,內設穹廬帳舍,高坐堂皇,一呼百諾,命左右烹羔以進,自拔佩刀割肉,與眾共啖。啖畢,語左右道:“我已做過可汗,臂如今朝死了,汝等可為我行喪禮。”說至此,突然倒地,僵臥不動。左右一齊痛哭,跨馬環走,剺面作居喪狀。太子忽然起坐,笑語左右道:“我一朝有天下,當率數萬騎往獵金城,乘便投思摩帳下,解發作一胡官,諒不落突厥後,爾等以為可喜么?”左右當然諛媚,極力稱善。至太子入內,方共目為怪物。並非怪物,實是童騃。
會太宗庶弟漢王元昌,所為多不法,屢遭太宗譴責,他遂與太子相親,時與遊戲,嘗分左右為二隊,由兩人戲作統帥,各被氈甲,操竹槊,號令隊伍,互相刺擊,有不用命,披樹為撾,任情毆打,雖死不顧。太子且笑語道:“使我今日做天子,明日在苑中置萬人營,與漢王分將,兩相角逐,一決勝負,豈非是一種快事?”元昌應聲道:“太子做了皇帝,恐一經失道,諫書紛至,不能似今日的快活了。”太子笑道:“這有什麼難事?一人來諫,殺死一人,十人來諫,殺死十人,到殺死了幾百個,哪個還敢多嘴?我與漢王好盡情玩耍呢。”元昌道:“恐不令你為皇帝,你將奈何?”太子道:“只有一個魏王泰,我明日便教他死,叔父試看著便了。”是夕即想了一法,遣人詐為魏王記室,密上封事,歷言魏王罪惡,有詔捕治上書人,卒不得獲,太子又遣張師政紇乾承基等往刺魏王,魏王亦陰自戒備,無從下手。可巧東宮孌童稱心,及方士秦英韋靈符等,均被太宗收入獄中,一併處死,且傳召太子入朝,由太宗嚴責數十言,太子忍氣吞聲,返入東宮,即召私黨元昌侯君集李安儼趙節杜荷等,密商起事方法,且語眾人道:“我與賊弟泰誓不共存,他前既讒殺我俳兒,今又讒殺我稱心等人,若不亟除了他,就將及我了。”君集不待說畢,便投袂起立道:“何不引兵入西宮,殺死此人?”元昌道:“此人一死,太子就好入闕為帝,還管什麼避忌?直教他弒父弒君。只事成以後,我要向太子索賜一物,太子定要允我。”太子問是何物?元昌道:“我前入謁內廷,見御座旁有一美人兒,齊整得很,我後來細底調查,這美人兒且善彈琵琶,有聲有色,真正好極了。若太子得做皇帝,此美人兒應當贈我,幸勿自私!”痴心妄想。太子笑道:“這算甚么,大事得成,我與叔父且同享富貴,何惜一個美人兒?”杜荷道:“事不宜遲,速行為是。愚謂不必往殺魏王,但由殿下自稱疾篤,主上必來親視,那時就好動手了。”太子喜道:“甚好甚好,就照這樣辦罷。”當下與元昌等人,割臂為盟,用帛拭血,燒灰和酒,彼此傳飲,誓同生死。不象太子行為,全似江湖強盜,故敘述時,疊書太子,非以美之,實以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