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義》第二十四回 武昭儀還宮奪寵 褚遂良伏闕陳忠


無忌聞高宗猝至,不知為著甚么事情,一時無從推測,只好亟正衣冠,出門恭迎。高宗攜武氏下輦,同趨入門。無忌隨步而入,因有武氏隨駕,只好呼令妻妾,出廳相陪。彼此閒談多時,高宗並無歸意。無忌滿腹狐疑,又不便令他虛坐,當下設宴款待,由高宗特旨,令男女合席歡飲,無忌不好違慢,便遵旨列坐。酒過數杯,武氏問及無忌嗣子。無忌即出令拜見,長子名沖,已任秘書監,此外尚有庶子三人,俱是無忌寵姬所出,最大的年未逾冠,余不過十餘齡,均未列官。武氏即旁啟高宗道:“元舅為國家元勛,理應全家受蔭,願陛下推恩加賜,遍及舅門,方是酬庸盛典呢。”高宗聞言,即面授無忌三庶子,均為朝散大夫。無忌固辭,高宗不允,乃令三庶子拜謝鴻恩。既而高宗酒酣,略言皇后無子,且有妒悍情跡。無忌才有些會意,一味兒裝呆作痴,不答一言,或且用他語支吾。高宗未免不悅,即令撤席,意欲回宮。武氏還談笑如常,與無忌妻妾等,握手叮嚀,才隨高宗別去。笑裡藏刀。
次日,又由宮監押載金寶繒珠十車,送給無忌,無忌冷笑數聲,酌受數物,一大半令他壁還,到了晚間,忽由禮部尚書許敬宗進謁,與無忌密談上意,勸他勉從。無忌正色道:“這事我不敢與聞。”敬宗說至再三,轉令無忌動惱,責他逢君為惡,罪無可辭,敬宗乃怏怏自去,又越數日,高宗欲進武氏為宸妃,侍中韓瑗,及中書令來濟,俱上言本朝宮制,只有貴妃淑妃德妃賢妃等稱,並無宸妃名號,不應由陛下特增。於是高宗又不便下詔,暫行罷議。那時陰柔兇險的武昭儀,日夕營謀,想奪後位,偏被各方面打消,自己又無詞可挾,沒奈何忍耐一時,偏老天有意禍唐,竟令武氏二次懷妊,十月滿足,竟得生男,高宗非常得意,取名為弘。武氏既得生兒,多了一重希望,便想出一條最凶最毒的法兒,構害正宮。看官道是何法?她與尚宮以下等人,已經買通一氣,因即囑令備一木偶,上寫高宗御名,及生年月日,用釘戳住,悄地里埋在王后床下,然後密白高宗,令高宗自去驗視。高宗竟入後宮,命內侍發掘床下,果得證物,不由的怒氣衝天,指問王后道:“朕與你何仇?忍用此物魘朕。”王后莫明其妙,只嚇得渾身亂抖,且跪語道:“妾實不知此事,乞陛下徹底查究!”高宗怒道:“明明在你的床下,還想抵賴么?”王后又泣道:“妾事陛下多年,陛下亦應知妾,難道無緣無故,謀害陛下么?”高宗置諸不理,持著木人,竟復至武氏宮內。武氏瞧那木人兒,裝出許多懊悵,幾乎要咬碎銀牙。及看高宗怒不可遏,反且好言解勸,請高宗息怒保身。一擒一縱,愚柔如高宗,哪得不墮其術中。是晚,就服侍高宗安寢,一枕喁喁,語至夜半,方才息聲。
就中包括無數情事。
翌日早起,高宗出外視朝,長孫無忌褚遂良等,率百官入殿,朝見已畢,高宗顧語無忌遂良及李勣于志寧道:“朕有要事待商,卿等且暫留朝堂,待朕召見!”語畢,即返身入內,無忌等退入朝房,當有宮監出來與語,謂:“今日廢后,事在必行,幸勿違旨。”想是武氏所使。無忌叱令退去。俄有內詔傳出,貶吏部尚書柳奭為榮州刺史,擢中書舍人李義府為中書侍郎。無忌覽詔後,語李勣道:“奭系皇后母舅,無端被謫,義府很是陰險,與許敬宗狼狽為奸,我已奏請外謫,今反有詔擢用,上意已可知了。此次乃是不得不爭,還幸諸公助我!”李勣不答。已起壞心。遂良接口道:“太尉系是元舅,指無忌。司空又是功臣,指勣。倘或進言忤旨,反使皇上棄親忘舊,多受惡名。惟遂良起自草茅,無汗馬功,吞居重位,得奉遺詔,今日若不死爭,如何下見先帝?”言未已,已有旨傳召四人,四人趨入內殿,高宗即面諭道:“皇后敢行巫盅術,謀害朕躬,朕決意將她廢棄了。”遂良即跪諫道:“皇后出自名家,四德俱嫻,當不致有此情事。”高宗便袖出木人,且述及發掘情狀。遂良又道:“安知不是他人構陷,買通宮中侍女,暗藏床下?陛下若悉心查究,自然水落石出了。”高宗又道:“就使此事非真,皇后無子,亦犯六出之條,現在武昭儀德性溫柔,且已生有子嗣,正好代主六宮,朕已決計如此了。”遂良朗聲道:“陛下獨不記先帝遺命么?先帝彌留時,曾執陛下手,顧語臣等道:‘佳兒佳婦,今以付卿。’陛下言猶在耳,奈何忘懷?應前回。皇后並無大過,不應遽廢。”高宗忿然作色,當由無忌接入道:“遂良言是,望陛下三思!”高宗乃道:“卿等且退,明日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