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卷二百五 列傳第一百三十



董昌齡母楊,世居蔡。昌齡更事吳少陽,至元濟時,為吳房令。母常密戒曰:"逆順成敗,兒可圖之。"昌齡未決,徒郾城,楊復曰:"逆賊欺天,神所不福。當逆降,無以我累。兒為忠臣,吾死不慊。"會王師逼郾城,昌齡乃降。憲宗喜,即拜郾城令兼監察御史,昌齡謝曰:"母之訓也,臣何能!"帝嗟嘆。元濟囚楊,欲殺者屢矣。蔡平而母在,陳許節度李遜表之,封北平郡太君。

王孝女,徐州人,字和子。元和中,父兄皆防秋屯涇州,葉蕃寇邊,並戰死。和子年十七,單身被發徒跣蓑裳抵涇屯,日丐貸,護二喪還,葬於鄉,植松柏,翦發壞容,廬墓所。節度使王智興白狀,詔旌其門。

段居貞妻謝,字小娥,洪州豫章人。居貞本歷陽俠少年,重氣決,娶歲餘,與謝父同賈江湖上,並為盜所殺。小娥赴江流,傷腦折足,人救以免。轉側丐食至上元,夢父及夫告所殺主名,離析其文為十二言,持問內外姻,莫能曉。隴西李公佐隱佔得其意,曰:"殺若父者必申蘭,若天必申春,試以是求之。"小娥泣謝。諸申,乃名盜亡命者也。小娥詭服為男子,與傭保雜。物色歲餘,得蘭於江州,春於獨樹浦。蘭與春,從兄弟也。小娥托傭蘭家,日以謹信自效,蘭浸倚之,雖包苴無不委。小娥見所盜段、謝服用故在,益知所夢不疑。出入二箕,伺其便。它日蘭盡集群偷釃酒,蘭與春醉,臥廬。小娥閉戶,拔佩刀斬蘭首,因大呼捕賊。鄉人牆救,禽春,得贓千萬,其黨數十。小娥悉疏其人上之官,皆抵死,乃始自言狀。刺史張錫嘉其烈,白觀察使,使不為請。還豫章,人爭聘之,不許。祝髮事浮屠道,垢衣糲飯終身。

楊含妻蕭,父歷,為撫州長史,以官卒,母亦亡。蕭年十六,與謂皆韶淑,毀貌,載二喪還鄉里,貧不能給舟庸,次宣州戰鳥山,舟子委柩去。蕭結廬水濱,與婢穿壙納棺成墳,蒔松柏,朝夕臨,有馴鳥、縞兔、菌芝之祥。長老等為立舍,歲時進粟縑。喪滿不釋蓑,人高其行。或請昏,女曰:"我弱不能北還,君誠為我致二柩葬故里,請事君子。"於是,含以高安尉罷歸,聘之,且請如素。蕭以親未葬,許其載,辭其采。已葬,乃釋服而歸楊雲。

韋雍妻蕭。張弘靖鎮幽州也,表雍在幕府。朱克融亂,雍被劫。蕭聞難,與雍皆出,左右格之,不退。雍臨刃,蕭呼曰:"我苟生無益,願今日死君前。"刑者斷其臂,乃殺雍。蕭意象晏然,觀者哀嘆。是夕死。大和中,楊志誠表其烈,詔贈蘭陵縣君。

雍字和叔,擢進士第。

衡方厚妻程。大和中,方厚為邕州錄事參軍。招討使董昌齡治無狀,方厚數爭事,昌齡怒,將執付吏,辭以疾,不免,即以死告,臥棺中。昌齡知之,使闔棺甚牢。方厚閉久,以爪攫棺,爪盡乃絕。程懼並死,不敢哭。昌齡恬不疑,厚遣其喪。程徒行至闕下,叩右銀台門,自刵陳冤,下御史鞫治有實,昌齡乃得罪。文宗詔封程武昌縣君,賜一子九品正官員。

鄭孝女,兗州瑕丘人。父神佐,為官兵,戰死慶州。時母已亡,又無兄弟,女時年二十四,即翦發毀服,身護喪還鄉里,與母合葬。廬墓下,手樹松柏成林。初,許適牙兵李玄慶,至是,謝不嫁。大中中,兗州節度使蕭俶狀於朝,有詔旌表其閭。

李廷節妻崔。乾符中,廷節為郟城尉。王仙芝攻汝州,廷節被執。賊見崔妹美,將妻之,詬曰:"我,士人妻,死亡有命,柰何受賊污?"賊怒,刳其心食之。

殷保晦妻封,敖孫也,名絢,字景文。能文章、草隸。保晦歷校書郎。黃巢入長安,共匿蘭陵里。明日,保晦逃。賊悅封色,欲取之,固拒。賊誘說萬詞,不答。賊怒,勃然曰:"從則生,不然,正膏我劍!"封罵曰:"我,公卿子,守正而死,猶生也,終不辱逆賊手!"遂遇害。保晦歸,左右曰:"夫人死矣!"保晦號而絕。

竇烈婦者,河南人,朝邑令華某妻。初,同州軍亂,逐節度使李瑭走河中,令匿望仙里,不知所舍乃仇家也。夜半盜入,捽令首,欲殺之,竇泣蔽捍,苦持賊袂,至中刀不解,令得脫走不死,賊亦去。京兆聞之,歸酒帛醫藥,幾死而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