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卷一百九十六 列傳第一百二十一



幼時,其師教以旁行書,答曰:"終鮮兄弟,而絕後嗣,得為孝乎?"師怒,使執糞除圬塓以苦之,又使牧牛三十,羽潛以竹畫牛背為字。得張衡《南都賦》,不能讀,危坐效群兒囁嚅若成誦狀,師拘之,令薙草莽。當其記文字,懵懵若有遺,過日不作,主者鞭苦,因嘆曰:"歲月往矣,奈何不知書!"嗚咽不自勝,因亡去,匿為優人,作詼諧數千言。

天寶中,州人酺,吏署羽伶師,太守李齊物見,異之,授以書,遂廬火門山。貌侻陋,口吃而辯。聞人善,若在己,見有過者,規切至忤人。朋友燕處,意有所行輒去,人疑其多嗔。與人期,雨雪虎狼不避也。上元初,更隱苕溪,自稱桑薴翁,闔門著書。或獨行野中,誦詩擊木,裴回不得意,或慟哭而歸,故時謂今接輿也。久之,詔拜羽太子文學,徙太常寺太祝,不就職。貞元末,卒。

羽嗜茶,著經三篇,言茶之原、之法、之具尤備,天下益知飲茶矣。時鬻茶者,至陶羽形置煬突間,祀為茶神。有常伯熊者,因羽論復廣著茶之功。御史大夫李季卿宣慰江南,次臨淮,知伯熊善煮茶,召之,伯熊執器前,季卿為再舉杯。至江南,又有薦羽者,召之,羽衣野服,挈具而入,季卿不為禮,羽愧之,更著《毀茶論》。其後尚茶成風,時回紇入朝,始驅馬市茶。

崔覲,梁州城固人。以儒自業,身耕耨取給。老無子,乃以田宅財貲分給奴婢各為業,而身與妻隱南山,約奴婢過其舍則給酒食,夫婦嘯詠相視為娛。山南西道節度使鄭餘慶闢為參謀,敦趣就職,不曉吏事,餘慶稱長者。文宗時,左補厥王直方,其里中人也,上書論事,見便殿,訪遺逸,直方薦覲高行,詔以起居郎召,辭疾不至。

陸龜蒙,字魯望,元方七世孫也。父賓虞,以文歷侍御史。龜蒙少高放,通《六經》大義,尤明《春秋》。舉進士,一不中,往從湖州刺史張摶游,摶歷湖、蘇二州,辟以自佐。嘗至饒州,三日無所詣。刺史蔡京率官屬就見之,龜蒙不樂,拂衣去。

居松江甫里,多所論撰,雖幽憂疾痛,貲無十日計,不少輟也。文成,竄稿篋中,或歷年不省,為好事者盜去。得書熟誦乃錄,讎比勤勤,朱黃不去手,所藏雖少,其精皆可傳。借人書,篇帙壞舛,必為輯褫刊正。樂聞人學,講論不倦。

有田數百畝,屋三十楹,田苦下,雨潦則與江通,故常苦飢。身畚鍤,茠刺無休時,或譏其勞,答曰:"堯、舜霉瘠,禹胼胝。彼聖人也,吾一褐衣,敢不勤乎?"嗜茶,置園顧渚山下,歲取租茶,自判品第。張又新為《水說》七種,其二慧山泉,三虎丘井,六松江。人助其好者,雖百里為致之。初,病酒,再期乃已,其後客至,挈壺置杯不復飲。不喜與流俗交,雖造門不肯見。不乘馬,升舟設蓬席,齎束書、茶灶、筆床、釣具往來。時謂江湖散人,或號天隨子、甫里先生,自比涪翁、漁父、江上丈人。寬以高士召,不至。李蔚、盧攜素與善,及當國,召拜左拾遺。詔方下,龜蒙卒。光化中,韋莊表龜蒙及孟郊等十人,皆贈右補闕。

陸氏在姑蘇,其門有巨石。遠祖績嘗事吳為鬱林太守,罷歸無裝,舟輕不可越海,取石為重,人稱其廉,號"鬱林石",世保其居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