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卷一百二十二 列傳第四十七



又師行必藉馬力,不數十萬,不足與虜爭。臣請天下自王公及齊人掛籍之口,人稅百錢;又弛天下馬禁,使民得乘大馬,不為數限,官籍其凡,勿使得隱。不三年,人間畜馬可五十萬,即詔州縣以所稅口錢市之,若王師大舉,一朝可用。且虜以騎為強,若一切使人乘之,則市取其良,以益中國,使得漸耗虜兵之盛,國家之利也。

高宗善之,授秘書省正字,直中書省,仗內供奉。

遷監察御史。帝嘗從容曰:"外以朕為何如主?"對曰:"周成、康,漢文、景也。""然則有遺恨乎?"曰:"有之。王義方一世豪英,而死草萊。議者謂陛下不能用賢。"帝曰:"我適用之,聞其死,顧已無及。"元忠曰:"劉藏器行副於才,陛下所知,今七十為尚書郎。徒嘆彼而又棄此。"帝默然慚。

遷殿中侍御史。徐敬業舉兵,詔元忠監李孝逸軍。至臨淮,而偏將雷仁智為賊敗,孝逸懼其鋒,按兵未敢前。元忠曰:"公以宗室將,天下安危系焉。海內承平久,聞狂狡竊發,皆傾耳翹心以待其誅。今軍不進,使遠近解情,萬有一朝廷以他將代公,且何辭?"孝逸然之,乃部分進討。時敬業保下阿谿,弟敬猷屯淮陰,鹹請"先擊下阿,下阿敗,淮陰自破。今淮陰急,敬業必救,是敵在腹背也。"元忠曰:"不然。賊勁兵盡守下阿,利在一決,苟有負,則大事去矣。敬酋博徒不知戰,且其兵寡易搖,大軍臨之,勢宜克。敬業畏直搗江都,必將邀我中路,吾今乘勝進,又以逸擊勞,破之必矣。譬之逐獸,弱者先禽。今舍必禽之弱,而趨難敵之強,非計也。"孝逸乃引兵擊淮陰,敬猷脫身遁,遂進擊敬業,平之。還。授司刑正。

遷洛陽令。陷周興獄當死,以平揚、楚功,得流。歲余,為御史中丞,復為來俊臣所構。將就刑,神色不動,前死者宗室子三十餘,屍相枕藉於前,元忠顧曰:"大丈夫行居此矣。"俄敕鳳閣舍人王隱客馳騎免死,傳聲及於市,諸囚歡叫,元忠獨堅坐,左右命起,元忠曰:"未知實否。"既而隱客至,宣詔已,乃徐謝,亦不改容。流費州。復為中丞。歲余,陷侯思止獄,仍放嶺南。酷吏誅,人多訟元忠者,乃召復舊官。因侍宴,武后曰:"卿累負謗鑠,何邪?"對曰:"臣猶鹿也,羅織之吏如獵者,苟須臣肉為之羹耳,彼將殺臣以求進,臣顧何辜?"

聖歷二年,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俄檢校并州長史、天兵軍大總管,以備突厥。遷左肅政台御史大夫,兼檢校洛州長史,治號威明。張易之家奴暴百姓,橫甚,元忠笞殺之,權豪憚服。俄為隴右諸軍大使,以討吐蕃;又為靈武道行軍大總管御突厥。元忠馭軍持重,雖無赫然功,而亦未嘗敗。

中宗在東宮,為檢校左庶子。時二張勢傾朝廷,元忠嘗奏曰:"臣承先帝之顧,且受陛下厚恩,不能徇忠,使小人在君側,臣之罪也。"易之等恨怒,因武后不豫,即共譖元忠與司禮丞高戩謀挾太子為耐久朋,遂下制獄。詔皇太子、相王及宰相引元忠等辨於廷,不能決。昌宗乃引張說為證,說初偽許之,至是迫使言狀,不應,後又促之,說曰:"臣不聞也。"易之等遽曰:"說與同逆。說曩嘗謂元忠為伊、周。夫伊尹放太甲,周公攝王位。此反狀明甚。"說曰:"易之、昌宗安知伊、周,臣乃能知之。伊尹、周公,歷古以為忠臣,陛下不遣學伊、周,將何效焉?"說又曰:"臣知附易之朝夕可宰相,從元忠則族滅。今不敢面欺,懼元忠之冤。"後寤其讒,然重違易之,故貶元忠高要尉。

中宗復位,召為衛尉卿、同中書門下三品。不閱旬,遷兵部尚書,進侍中。武后崩,帝居喪,軍國事委元忠裁可,拜中書令,封齊國公。神龍二年,為尚書右僕射,知兵部尚書,當朝用事,群臣莫敢望。謁告上冢,詔宰相諸司長官祖道上東門,賜錦袍,給千騎四人侍,賜銀千兩。元忠到家,於親戚無所賑施。及還,帝為幸白馬寺迎勞之。

安樂公主私請廢太子,求為皇太女,帝以問元忠,元忠曰:"公主而為皇太女,駙馬都尉當何名?"主恚曰:"山東木強安知禮?阿母子尚為天子,我何嫌?"宮中謂武后為阿母子,故主稱之。元忠固稱不可,自是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