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卷一百六十二 列傳第八十七



浙東觀察使裴肅諉判官齊總暴斂以厚獻,厭天子所欲。會肅卒,帝擢總自大理評事兼監察御史為衢州刺史。衢,大州也。孟容還制曰:"方用兵處,有不待次而擢者。今衢不他虞,總無功越進超授,群議謂何?且總本判官,今詔書乃言'權知留後,攝都團練副使',初無制授,尤不見其可。假令總有可錄,宜暴課最,解中外之惑。"會補闕王武陵等亦執爭,於是詔中停。帝召謂曰:"使百執事皆如卿,朕何憂邪?"自袁高爭盧杞後,凡十八年,門下無議可否者。至孟容數論駁,四方知天子開納多士,浩然想見其風。

貞元十九年夏,大旱,上疏言:"陛下齋居損膳,具牲玉,走群望,而天意未答,豈豐歉有定,陰陽適然乎?竊惟天人交感之際,系教令順民與否。今戶部錢非度支歲計,本備緩急,若取一百萬緡代京兆一歲賦,則京圻無流亡,振災為福。又應省察流移征防當還未還,役作禁錮當釋未釋;負逋饋送,當免免之;沈滯鬱抑,當伸伸之;以順人奉天。若是而神弗祐、歲弗稔,未之聞也。"先是,為裴延齡、李齊運流斥者,雖十年弗內移,故孟容因旱及之。帝始不悅,改太常少卿。

元和初,再遷尚書右丞、京兆尹。神策軍自興元後,日驕恣,府縣不能制。軍吏李昱貸富人錢八百萬,三歲不肯歸。孟容遣吏捕詰,與之期使償,曰:"不如期,且死!"一軍盡驚,訴於朝。憲宗詔以昱付軍治之,再遣使,皆不聽,奏曰:"不奉詔,臣當誅。然臣職司輦轂,當為陛下抑豪強。錢未盡輸,昱不可得。"帝嘉其守正,許之。京師豪右大震。

累遷吏部侍郎。盜殺武元衡,孟容白宰相曰:"漢有一汲黯,奸臣寢謀。今朝廷無有過失,而狂賊敢爾,尚謂國有人乎?願白天子,起裴中丞輔政,使主兵柄,索賊黨,罪人得矣。"後數日,果相度。俄以尚書左丞宣慰汴宋陳許河陽行營,拜東都留守。卒,年七十六,贈太子少保,謚曰憲。

孟容方勁有禮學,每所折衷,鹹得其正。好提腋士,天下清議上之。

弟季同,始署西川韋皋府判官。劉辟反,棄妻子歸,拜監察御史。歷長安令,再遷兵部郎中。孟容為禮部侍郎,徙季同京兆少尹。時京兆尹元義方出為鄜坊觀察使,奏劾宰相李絳與季同舉進士為同年,才數月輒徙。帝以問絳,絳曰:"進士、明經,歲大抵百人,吏部得官至千人,私謂為同年,本非親與舊也。今季同以兄嫌徙少尹,豈臣所助邪?且忠臣事君,不以私害公,設有才,雖親舊當白用。避嫌不用,乃臣下身謀,非天子用人意。"帝然之。終宣歙觀察使。

薛存誠,字資明,河中寶鼎人。中進士第。擢累監察御史。元和初,討劉辟,郵傳事叢,詔以中人為館驛使,存誠以為害體甚,奏罷之。轉殿中侍御史,累遷給事中。瓊林庫廣籍工徒,存誠曰:"此奸人羼名以避征役,不可許。"又神策軍與鹹陽尉袁儋不平,誣奏之,儋被罰。二敕皆執不下。憲宗悅,遣使勞之,拜御史中丞。浮屠鑒虛者,自貞元中關通賂遺,倚宦豎為奸,會坐於頔、杜黃裳家事,逮捕下獄。存誠窮劾之,得贓數十萬,當以大辟。權近更保救於帝,有詔釋之,存誠不聽。明日,詔使詣台諭曰:"朕須此囚面詰,非赦也。"存誠奏曰:"獄已具,陛下必欲召赦之,請先殺臣乃可。不然,臣不敢奉詔。"鑒虛卒抵死。江西監軍高重昌妄劾信州刺史李位謀反,追付仗內詰狀。存誠一日三表,請付位御史台。及按,果無實。

未幾,復為給事中。會御史中丞闕,帝謂宰相曰:"持憲無易存誠者。"乃復命之。會暴卒,帝悼惜,贈刑部侍郎。存誠性和易,於人無所不容,及當官,毅然不可奪。子廷老。

廷老,字商叟,及進士第,讜正有父風。寶曆中,為右拾遺。敬宗政日僻,嘗與舒元褒、李漢入閣論奏曰:"比除拜不由宰司擬進,恐綱紀浸壞,奸邪放肆。"帝厲語曰:"更論何事?"元褒曰:"宮中興作太甚。"帝色變,曰:"興作何所?"元褒不能對。廷老曰:"臣等以諫為職,有聞即應論奏。然見外輦材瓦絕多,知有所營。"帝曰:"已諭。"時造清思院,殿中用銅鑒三千,薄金十萬餅,故廷老等懇言之。尋加史館脩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