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卷三十四 志第二十四

◎五行一

萬物盈於天地之間,而其為物最大且多者有五: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其用於人也,非此五物不能以為生,而闕其一不可,是以聖王重焉。夫所謂五物者,其見象於天也為五星,分位於地也為五方,行於四時也為五德,稟於人也為五常,播於音律為五聲,發於文章為五色,而總其精氣之用謂之五行。

自三代之後,數術之士興,而為災異之學者務極其說,至舉天地萬物動植,無大小,皆推其類而附之於五物,曰五行之屬。以謂人稟五行之全氣以生。故於物為最靈。其餘動植之類,各得其氣之偏者,其發為英華美實、氣臭滋味、羽毛鱗介、文采剛柔,亦皆得其一氣之盛。至其為變怪非常,失其本性,則推以事類吉凶影響,其說尤為委曲繁密。

蓋王者之有天下也,順天地以治人,而取材於萬物以足用。若政得其道,而取不過度,則天地順成,萬物茂盛,而民以安樂,謂之至治。若政失其道,用物傷夭,民被其害而愁苦,則天地之氣沴,三光錯行,陰陽寒暑失節,以為水旱、蝗螟、風雹、雷火、山崩、水溢、泉竭、雪霜不時、雨非其物,或發為氛霧、虹蜺、光怪之類,此天地災異之大者,皆生於亂政。而考其所發,驗以人事,往往近其所失,而以類至。然時有推之不能合者,豈非天地之大,固有不可知者邪?若其諸物種類,不可勝數,下至細微家人里巷之占,有考於人事而合者,有漠然而無所應者,皆不足道。語曰;"迅雷風烈必變。"蓋君子之畏天也,見物有反常而為變者,失其本性,則思其有以致而為之戒懼,雖微不敢忽而已。至為災異之學者不然,莫不指事以為應。及其難合,則旁引曲取而遷就其說。

蓋自漢儒董仲舒、劉向與其子歆之徒,皆以《春秋》、《洪範》為學,而失聖人之本意。至其不通也,父子之言自相戾。可勝嘆哉!昔者箕子為周武王陳禹所有《洪範》之書,條其事為九類,別其說為九章,謂之"九疇"。考其說初不相附屬,而向為《五行傳》,乃取其五事、皇極、庶證附於五行、以為八事皆屬五行歟,則至於八政、五紀、三德、稽疑、福、極之類,又不能附,至俾《洪範》之書失其倫理,有以見所謂旁引曲取而遷就其說也。然自漢以來,未有非之者。又其祥眚禍痾之說,自其數術之學,故略存之,庶幾深識博聞之士有以考而擇焉。

夫所謂災者,被於物而可知者也,水旱、螟蝗之類是已。異者,不可知其所以然者也,日食、星孛、五石、六鷁之類是已。孔子於《春秋》,記災異而不著其事應,蓋慎之也。以謂天道遠,非諄諄以諭人,而君子見其變,則知天之所以譴告,恐懼脩省而已。若推其事應,則有合有不合,有同有不同。至於不合不同,則將使君子怠焉。以為偶然而不懼。此其深意也。蓋聖人慎而不言如此,而後世猶為曲說以妄意天,此其不可以傳也。故考次武德以來,略依《洪範五行傳》,著其災異,而削其事應雲。

《五行傳》曰;"田獵不宿,飲食不享,出入不節,奪民農時,及有奸謀,則木不曲直。"謂生不暢茂,多折槁,及為變怪而失其性也。又曰:"貌之不恭,是謂不肅。厥咎狂,厥罰常雨,厥極凶。時則有服妖,時則有龜孽,時則有雞禍,時則有下體生上之痾,時則有青眚青祥、鼠妖,惟金沴木。"

木不曲直。

武德四年,亳州老子祠枯樹復生枝葉。老子,唐祖也。占曰:"枯木復生,權臣執政。"眭孟以為有受命者。九年三月,順天門樓東柱已傾毀而自起。占曰:"木仆而自起,國之災。"

永微二年十一月甲申,陰霧凝凍,封樹木,數日不解。劉向以為木少陽,貴臣象。此人將有害,則陰氣脅木先寒,故得雨而冰也。亦謂之樹介,介,兵象也。

顯慶四年八月,有毛桃樹生李。李,國姓也。占曰:"木生異實,國主殃。"

麟德元年十二月癸酉,氛霧終日不解。甲戌,雨木冰。

儀鳳三年十一月乙未,昏霧四塞,連夜不解。丙申,雨木冰。

垂拱四年三月,雨桂子於台州,旬余乃止。占曰:"天雨草木,人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