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卷一百一十八 列傳第四十三



朝宗孫佽,字相之,性清簡。元和初第進士。自山南東道使府入為殿中侍御史。累遷桂管觀察使,部二十餘州,自參軍至縣令無慮三百員,吏部所補才十一,余皆觀察使商才補職。佽下車,悉來謁,一吏持籍請補缺員,佽下教曰:"居官治,吾不奪;其不奉法,無望縱舍。缺者,須按籍取可任任之。"會春服使至,鄉有豪猾厚進賄使者,求為縣令,使者請佽,佽許之。既去,召鄉豪責以橈法,笞其背,以令部中,自是豪右畏戢。時詔置五管監兵,盡境賦不足充其費,佽處以儉約,遂為定製,眾以為難。卒,贈工部侍郎。

宋務光,字子昂,一名烈,汾州西河人。舉進士及第,調洛陽尉。遷右衛騎曹參軍。神龍元年,大水,詔文武九品以上官直言極諫,務光上書曰:

後王樂聞過,罔不興;拒諫,罔不亂。樂聞過則下情通,下情通則政無缺,此所以興也。拒諫則群議壅,群議壅則上孤立,此所以亂也。

臣嘗觀天人相與之際,有感必應,其間甚密,是以教失於此,變生於彼。《易》曰:"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竊見自夏以來,水氣勃戾,天下多罹其災,洛水暴漲,漂損百姓。《傳》曰:"簡宗廟,廢祠祀,則水不潤下。"夫王者即位,必郊祀天地,嚴配祖宗。自陛下御極,郊、廟、山川不時薦見。又水者陰類,臣妾之道,氣盛則水泉溢,頃虹蜺紛錯,暑雨滯霪,陰勝之沴也。後廷近習或有離中饋之職以乾外政,願深思天變,杜絕其萌。

又自春及夏,牛多病死,疫氣浸淫。《傳》曰:"思之不睿,時則有牛禍。"意者萬機之事,陛下未躬親乎?晁錯曰:"五帝其臣不及,則自親之。"今朝廷賢佐雖多,然莫能仰陛下清光。願勤思法宮,凝就大化。以萬方為念,不以聲色為娛;以百姓為憂,不以犬馬為樂。臣聞三五之君不能免淫亢,顧備御存乎人耳。災興細微,安之不怪,及禍變已成,駭而圖之,猶水決治防、病困求藥,雖復黽勉,尚何救哉!夫塞變應天,實系人事。今霖雨即閉坊門,豈一坊一市能感發天道哉?必不然矣。故里人呼坊門為宰相,謂能節宣風雨。天工人代,乃為虛設。

又數年以來,公私覂竭,戶口減耗,家無接新之儲,國乏俟荒之蓄。陛下近觀朝市,則以為既庶且富;試踐閭陌,則百姓衣馬牛之衣,食犬彘之食,十室而九,丁壯盡於邊塞,孀孤轉於溝壑,猛吏奮毒,急政破資。馬困斯佚,人窮斯詐。起為奸盜,從而刑之,良可嘆也。今人貧而奢不息,法設而偽不止;長吏貪冒,選舉以私;稼穡之人少,商旅之人眾。願坦然更化,以身先之。凋殘之後,緩其力役;久弊之極,訓以敦龐。十年之外,生聚方足。

臣聞太子者,君之貳,國之本,所以守器承祧,養民贊業。願擇賢能,早建儲副,安社稷,慰黎元。姻戚之間,謗議所集,積疑成患,憑寵生災,愛之適以害之也。如武三思等,誠不宜任以機要,國家利器,庸可久假於人?秘書監鄭普思、國子祭酒葉靜能挾小道淺術,列朱紫,取銀黃,虧國經,悖天道。《書》曰:"制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此誠治亂安危之秋也。願陛下遠佞人,親有德,乳保之母、妃主之家,以時接見,無令媟黷。

疏奏不省。俄以監察御史巡察河南道。時滑州輸丁少而封戶多,每配封人,皆亡命失業。務光建言:"通邑大都不以封。今命侯之家專擇雄奧,滑州七縣,而分封者五,王賦少於侯租,入家倍於輸國。請以封戶均余州。"又請"食賦附租庸歲送,停封使,息傳驛之勞"。不見納。以考最,進殿中侍御史。遷右台。嘗薦汝州參軍事李欽憲,後為名臣。卒,年四十二。

時又有清源尉呂元泰,亦上書言時政曰:"國家者,至公之神器,一正則難傾,一傾則難正。今中興政化之始,幾微之際,可不慎哉?自頃營寺塔,度僧尼,施與不絕,非所謂急務也。林胡數叛,獯虜內侵,帑藏虛竭,戶口亡散。天下人失業,不謂太平;邊兵未解,不謂無事;水旱為災,不謂年登;倉廩未實,不謂國富。而乃驅役飢凍,雕鐫木石,營構不急,勞費日深,恐非陛下中興之要也。比見坊邑相率為渾脫隊,駿馬胡服,名曰'蘇莫遮'。旗鼓相當,軍陣勢也;騰逐喧噪,戰爭象也;錦繡夸競,害女工也;督斂貧弱,傷政體也,胡服相歡,非雅樂也;渾脫為號,非美名也。安可以禮義之朝,法胡虜之俗?《詩》云:'京邑翼翼,四方是則。'非先王之禮樂而示則於四方,臣所未諭。《書》:《書》曰:'謀,時寒若。'何必臝形體,灌衢路,鼓舞跳躍而索寒焉?"書聞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