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卷二 梁本紀第二



嗚呼,天下之惡梁久矣!自後唐以來,皆以為偽也。至予論次五代,獨不偽梁,而議者或譏予大失《春秋》之旨,以謂“梁負大惡,當加誅絕,而反進之,是獎篡也,非《春秋》之志也。”予應之曰:“是《春秋》之志爾。魯桓公弒隱公而自立者,宣公弒子赤而自立者,鄭厲公逐世子忽而自立者,衛公孫剽逐其君衎而自立者,聖人於《春秋》,皆不絕其為君。此予所以不偽梁者,用《春秋》之法也。”“然則《春秋》亦獎篡乎?”曰:“惟不絕四者之為君,於此見《春秋》之意也。聖人之於《春秋》,用意深,故能勸戒切,為言信,然後善惡明。夫欲著其罪於後世,在乎不沒其實。其實嘗為君矣,書其為君。其實篡也,書其篡。各傳其實,而使後世信之,則四君之罪,不可得而掩爾。使為君者不得掩其惡,然後人知惡名不可逃,則為惡者庶乎其息矣。是謂用意深而勸戒切,為言信而善惡明也。桀、紂,不待貶其王,而萬世所共惡者也。《春秋》於大惡之君不誅絕之者,不害其褒善貶惡之旨也,惟不沒其實以著其罪,而信乎後世,與其為君而不得掩其惡,以息人之為惡。能知《春秋》之此意,然後知予不偽梁之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