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一百六十三 起旃蒙作噩正月,盡柔兆掩茂十二月,凡二年



初,楚城之將亂也,有吏竊許國書篋二,以獻慶福,皆機事,慶福未之發。全發緘讀之,有廟堂遺國書令圖全者,全大怒。又有苟夢玉書,即以慶福謀告國者,全始惡夢玉反覆,殺之。

戊午,出豐儲倉米七萬五千石賑臨安貧民。馬步軍諸班直、皇城司守衛官兵,給犒有差。

三月,癸酉,葬仁文哲武恭孝皇帝於永茂陵,廟號寧宗。

時皇太后垂簾,人多言本朝世有母后之聖,太后兄子萬壽觀使石獨曰:“事豈容概言!昔仁宗、英宗、哲宗嗣位,或尚在幼沖,或素由撫育,軍國重事,有所未諳,則母后臨朝,宜也。今主上熟知民事,天下悅服,雖聖孝天通,然不早復政,得無基小人離間之嫌乎?”乃密疏章聖、慈聖、宣仁所以臨朝之由,及漢、唐母后臨朝稱製得失以聞,太后然之。

夏,四月,辛卯朔,寧宗祔廟,頒德音於臨安、紹興府。

金起復莘國公胥鼎為平章政事,行省事於衛州,進封英國公。

壬辰,朱著進讀《高宗寶訓》,至高宗曰周公戒成王,惟在知稼穡艱難,帝曰:“朕近寫《無逸》一篇,揭為四圖,置之坐右以便觀省,念茲在茲,不忘艱難。”

甲午,金以京畿旱,遣使慮囚。

丁酉,太后手書:“吾年晚多病,志在安閒,嗣君可日御便殿聽政,今後便撤簾。”戊戌,臣寮言:“伏讀太后還政御札,前代母后勉強不能為之事,而太后聖斷行之,略無難色,實為萬世母后臨朝之法。”帝曰:“朕受太后之恩如天,朝夕思之,未知所報,便當力請。”辛丑、壬寅,帝兩請太后仍垂簾,不允。

丙午,詔:“今後見供職及在外帶職從官,依元祐十科舊制,歲舉三人。”從右正言麋溧請也。

辛亥,出豐儲倉米八萬石賑臨安貧民。

己未,以端明殿學士薛極簽書樞密院事。

五月,甲子,詔求直言。

戶部郎官張忠恕上封事,其略曰:“天人之應,捷於影響。自冬徂春,雷雪非時,西霅,東淮,狂悖洊興。客星為妖,太白晝見,正統所系,不宜諉之分野。陛下於濟王之恩,自胃彌縫曲盡矣,然不留京師,徙之外郡,不擇牧守,混之民居,一夫奮呼,闔城風靡,尋雖弭患,莫副初心。謂當亟下哀詔,痛自引咎,復崇恤典,選立嗣子,則陛下所以處之者,庶幾天憾。險佞之徒,凡直言正論,率指為好名歸過。夫好名歸過,其自為者非也,若首萌逆億厭惡之心,則將令言者望風含疑,此危國之煬毒也。況邇來取人,以名節為矯激,以忠讜為迂疏,以介潔為不通,以寬厚為無用,以趣辦為強敏,以拱默為靖共,以迎合為適時,以操切為任事,是以正人不遇,小人見親。又,士習益壞,民生益艱,第宅之麗,聲伎之美,服用之侈,饋遺之珍,向所未有。公家之財,視為己物,薦舉、獄訟,軍伎、吏役,僧道、富民,凡可以得賄者,無不為也。如此而欲基本之不搖,殆卻行而求前也。”魏了翁見其疏,嘆曰:“忠獻有後矣!”忠恕,浚之孫也。

進士井研鄧若水上封事曰:“行大義,然後可以弭大謗;收大權,然後可以固大位;除大奸,然後可以息大難。寧宗皇帝晏駕,濟王當繼大位者也,廢黜不聞於先帝,過失不聞於天下。史彌遠不利其立,夜矯先帝之命,棄逐濟王,並殺皇孫而奉迎陛下,曾未半年,濟王竟不幸死於湖州,揆以《春秋》之法,非弒乎?非篡乎?非攘奪乎?當悖逆之初,天下皆歸罪彌遠而不敢歸過於陛下者,何也?天下皆知倉卒之間,非陛下所得知,亦諒陛下必無是心也,亦料陛下必能掃清妖氛,以雪先帝、濟王父子終天之憤。今逾年矣,而乾剛不決,成斷不行,無以大慰天下之望。昔之信陛下之必無者,今或疑其有,昔之信陛下之不知者,今或疑其知,陛下何忍以清明天日而身受此污辱也?為陛下計,莫若遵泰伯之至德,伯夷之清名,季子之高節,而後陛下之本心明於天下,此臣所謂行大義以弭大謗,策之上也。自古人君之失大權,鮮有不自廢立之際而盡失之。當其廢立之間,威動天下,既立則眇視人主。是故強臣挾恩以陵上,小人怙強以無上,久則內外相為一體,上喑默以聽其所為,日朘月削,殆有人臣之所不忍言者。威權一去,人主雖欲固其位,保其身,有不可得。宣繒、薛極,彌遠之肺腑也,王愈,其耳目也,盛章、李知孝,其鷹犬也,馮榯,其爪牙也。彌遠欲行某事,害某人,則此數人者相與謀之,曷嘗有陛下之意行夫其間乎?臣以為不除此數凶,陛下非惟不足以弭謗,亦未可以必安其位,然則陛下何憚而久不為哉?此臣所謂收大權以定大位,策之次也。此而不行,又有一焉,曰除大奸然後可以弭大難。李全,一流民耳,寓食於我,兵非加多,土地非加廣,勢力非特盛也。賈涉為帥,庸人也,全不敢妄動,何也?名正而言順也。自陛下即位,乃敢倔強,彼有辭以用其眾也。其意必曰:濟王,先皇帝之子也,而彌遠放弒之。皇孫,先皇帝之孫也,而彌遠戕害之。其辭直,其勢壯,是以沿淮數十萬之師,不敢睥睨其鋒。雖今暫無事,安知一日不羽檄飛馳,以濟王為辭,以討君側之惡為名!彌遠之徒,死有餘罪,不復可惜,宗社生靈何辜焉!陛下今日誅彌遠之徒,則全無辭以用其眾矣。上而不得,則思其次,次而不得,則思其下,悲夫!”奏上,彌遠以筆橫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