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一百七十一 起昭陽單閼九月,盡柔兆敦牂六月,凡二年有奇



丙戌,知樞密院事范鍾乞歸田裡,詔不許。

蒙古以楊惟中為中書令。惟中有膽略,先為太宗所器,奉使西域二十餘國,宣暢國威,敷布政條,俾籍戶口屬吏。太宗益欲大用之,及南伐,命于軍前行中書省。惟中益嗜學,有濟世志,至是以一相領省事。

秋,七月,辛丑,分命刑部尚書、監察御史、卿監、郎官,錄臨安並屬縣、三衙兩廂繫囚。

壬子,詔:“沿淮失業強壯之人,置武勝軍五千人。”從淮西安撫副使王鑑請也。

甲子,詔:“項安世正學直節,先朝名儒,可特贈集英殿修撰。”

八月,癸未,詔:“戶部申嚴州縣受租苛取之禁,諸路漕臣察其違者劾之。”

九月,癸卯,右丞相史嵩之以父彌忠病,告假。乙巳,彌忠卒。丙午,起復嵩之。

太學生黃愷伯、金九萬、孫翼鳳等百四十四人上書曰:“臣聞君親等天地,忠孝無古今。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自古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未有不孝而可以望其忠也。宰我問三年之喪而曰‘期可已矣’,其意欲以期年之近易三年之喪,夫子猶以不仁斥之。未聞有聞父母垂亡之病而不之問,聞父母己亡之訃而不知奔,有人心天理者,固如是乎!是不特無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且無一日之愛於其父母矣!宰予得罪於聖門,而若人者,則又宰予之罪人也。

“且起復之說,聖經所無,而權宜變禮,衰世始有之。我朝大臣,若宣弼一身佩社稷安危,進退系天下重輕,所謂國家重臣,不可一日無者也。起復之詔,凡五遣使,弼以金革變禮不可用於平世,卒不從命,天下至今誦焉。至若鄭居中、王黼輩,頑忍無恥,固持祿位,甘心起復,絕滅天理,卒以釀成靖康之禍。往事可覆也。彼嵩之何人哉?心術回邪,蹤跡詭秘。曩者開督府,以和議隳將士心,以厚資竊宰相位,羅天下之小人以為私黨,奪天下之利權以歸私室,蓄謀積累,險不可測,在朝廷一日,則貽一日之禍,在朝廷一歲,則貽一歲之憂,萬口一辭,惟恐其去之不亟也。嵩之亡父,以速嵩之之去,中外方以為快,而陛下起復之命已下矣。

“陛下姑曰,大臣之去不可不留也。嵩之不天,聞訃不行,乃徘徊數日,率引奸邪,布置要地,弭縫貴戚,買屬貂璫,轉移上心,夤緣御筆,必得起復之禮,然後徐徐引去。大臣佐天子以孝治天下,孝不行於大臣,是率天下而為無父之國矣。鼎鐺尚有耳,嵩之豈不聞富弼不受起復之事,而乃忍為鄭居中、王黼輩之所為耶?

“且陛下所以起復嵩之者,為其折衝萬里之才與?嵩之本無捍衛封疆之能,徒有劫制朝廷之術。彼國內亂,骨肉相殘,天使之也。嵩之貪天之功以欺陛下,其意以為三邊雲擾,非我不足以制彼也。殊不知敵情叵測,非嵩之之所能制,嵩之徒欲挾制敵之名以制陛下爾。

“陛下所以起復嵩之者,謂其有經理財用之才與?嵩之本無足國裕民之能,徒有私自封殖之計。且國之利源,鹽策為重,今鈔法數更,利之歸於國者十無一二,而聚之於私帑者已無遺算。國家之十壤日削,而嵩之之田宅日廣;國家之帑藏日虛,而嵩之之囊橐日厚。陛下眷留嵩之,將以利吾國也,殊不知適以貽吾國無窮之害爾!

“嵩之敢於無忌憚而經營起復,為有彌遠故智可以效尤。然彌遠所喪者庶母也,嵩之所喪者父也;彌遠奔喪而後起復,嵩之起復之後而始奔喪。以彌遠之貪墨固位,猶有顧籍,丁艱於嘉定元年十一月之戊午,起復於次年五月之丙申,未有如嵩之之匿喪罔上,殄滅天常,如此其慘也!

“且嵩之之為計亦奸矣,自入相以來,固知二親耄矣,旦夕圖惟,先為起復張本。近畿總餉,本不乏人,而知復未卒哭之馬光祖;京口守臣,豈無勝任,而起復未終喪之許堪。故里巷為十七字之謠曰:‘光祖做總領,許堪為節制,丞相要起復,援例。’夫以里巷之小民,猶如其奸,陛下獨不知之乎?台諫之敢言,台諫嵩之爪牙也;給舍不敢言,給舍嵩之腹心也;侍從不敢言,侍從嵩之肘腑也;執政不敢言,執政嵩之羽翼也。嵩之當五內分裂之時,擢奸臣以司喉舌,謂其必無陽城毀麻之事也;植私黨以據要津,謂其必無惠卿反噬之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