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一百三十二 起著雍攝提格正月,盡屠維單閼六月,凡一年有奇



夏,四月,壬辰,國子司業黃中賀金主生辰還,言金主再修汴梁,役夫萬計,此必欲徙居以見逼,不可不早為之計。時約和久,中外解弛,無戰守備,帝聞,矍然曰:“但恐為離宮也。”中曰:“臣見其行事,恐不止為離宮。果南徙居汴,則壯士健馬,不數日可至淮上,可無慮乎!”宰相沈該、湯思退聞之,詰中曰:“沈監之歸,屬耳不聞此言,公安得云云也?”居數日,復往言之,曰:“請勿以妄言即罪。”思退怒,至以語侵中。時中書舍人洪邁亦請密為邊備,該等不聽。

辛丑,國子司業黃中守秘書少監。近例,使北還者,率得從官。宰相以中言金有南牧之意,惡之,故沈介遷吏部侍郎,而以中補其處。

先是武成王廟生芝草,武學博士朱熙載密為圖以獻。熙載,金壇人湯思退所薦也。於是宰相召長貳赴都堂,責之曰:“治世之瑞,抑而不奏,何耶?”祭酒周綰未及言,中指此圖曰:“治世何用此為!”綰退而嘆曰:“惜不使中為諫諍官也!”

詔以唐西平王李晟配食武成王,降李勣於堂下。

金主命增山東路泉水,畢括兩營兵士廩給。

辛亥,金尚書左丞張暉,御史大夫許霖罷,以大興尹圖克坦貞為樞密副使。

是月,歸朝官李宗閔上書言:“臣竊聞近者金人於岐、雍間伐木以造浮梁,東京、長安修治宮室,遷諸路近戍聚於關陝,游騎千數出近邊覘視虛實,奸謀詭計,未可窺測。臣疏賤冗散,謹以區區管見有可裨廟堂末議者,析為三事:

其一曰嚴守御。方今天下根本在吳、蜀,其勢若手足之相應,荊州據其中,心腹之地也。襄陽扼荊州之沖,又足以為荊州重輕。今重兵皆駐武昌,而刑、襄之間所以自衛者未固。且襄陽在今為極邊,去荊州四百五十里,無重山峻岭、長江大河之險,敵人馳輕騎,不兩日可至城下,萬一荊州為其所據,吳、蜀首尾不能救。朝廷雖以劉錡鎮荊州,然無兵以自固;至襄陽之兵,不過千餘人,又皆疲懦,安能以備緩急!宜令劉錡將二萬人分屯荊州要害,更令不住召募,日夜訓習,張聲勢,嚴斥堠,仍擇久歷將陳者一人如田晟其人者以副之。蓋晟雖老而戰功素著,敵人深畏之,今居南昌,未足窮其施設,若使與劉錡協辦,敵人不敢復事南牧。襄陽則遣一智勇兼全之將,分武昌之兵萬人,比歲更其戍守。襄既有備,吳、蜀可高枕而臥矣。

其二曰募新軍。臣往在行間,常見三衙及諸處招軍,皆市井游手,數年之後,雖習知騎射擊刺之事,而資性疲懦不改也。臣聞福建、汀、贛、建昌四郡之民,輕慓勇悍,經涉險阻,習以為常,平居則投石超距,椎牛伐冢,聚為小盜,而為奸雄之資,使有人駕馭役使,必能得死力。臣竊見殿前司左翼軍統制陳敏,生長贛土,天資忠勇,其民亦畏而愛之;所統之兵,近出田舍,且宜占籍,遂為精近,人人可用。若朝廷專委陳敏,俾招集四郡之民,使金人果渝盟,則攻守皆可為用,若尚守和好,則可以填三衙之數。臣觀今日敵人之舉,其志不小,如聞簽陝右、兩河民悉以為兵,與夫契丹、奚家、漢兒諸軍不下數十萬眾,聚之關陝,其在它路,又不知幾萬人。若欲攻蜀,則吳璘、姚仲、王彥之兵足以相抗。臣觀其兵,皆遠來烏合之眾,利在速戰,朝廷遣楊存中、成閔提兵總率沿邊諸帥,各守江、淮之險,堅壁持重以老其師,將不戰而自潰。況金人比年以來,父子骨肉,自相屠滅,用事之臣,死亡殆盡,更用離遠巢穴,大興土木,虐用中原之民,皆自取滅亡之道。且空國而與人戰,兵家所深忌。吾方與之相持與江、淮之間,別以陳敏所招數萬人,興戰船,取海道,不旬日可至山東,逕入燕山搗其巢穴,此所謂攻其所必救者。前湖北副總管李橫,雖出河朔賊盜,朝廷優以美官,橫亦感激奮勵,思有以報。臣頃過荊州,觀其為人,聽其議論,皆有可取;劉錡亦為之加禮。山東、河朔,橫習知形勢,若朝廷使與陳敏分兵北向,均其事權,必然協濟機事。仍委三衙,令諸軍統制,各舉河朔、山東勇而有謀者多人,計得三千餘人,使從其行,分往郡縣,曉以逆順禍福之理。河朔、山東既為內應,敵人進退失據,而陝右、兩河兵必思潰叛,吾能及其鋒而用之,適足以為吾之資。若朝廷以趨海道為迂,只以陳敏所招人屯之襄陽,亦可以捍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