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九十八 起強圉協洽五月,盡六月,凡兩月



六月,己未朔,李綱至行在。

先是范宗尹主議和,乃言綱名浮於實而有震主之威,不可以相。章三上,不報。會詔勤王之師還本道,綱遂留升、潭兵於泗,自詣南都。途次,顏岐遣人持劾副遺綱。帝聞綱至,趣召入,見於內殿。綱涕泣,並辭新命,且言:“臣愚蠢,但知有趙氏,不知有金人。言者謂臣才不足以任宰相則可,謂金人所惡不當為相則不可。若為趙氏之臣而金人喜之,反可為相,則賣國以與人者,皆為忠臣矣。願乞身以歸田裡。”帝曰:“朕知卿忠義,靖康時嘗欲言於淵聖,使遠人畏服,非相卿不可。”綱頓首謝,然猶未受命也。

奉國軍節度使王宗濋責授定國軍節度副使,邵州安置,坐首引衛兵逃遁,致都城失守也。

宗澤自衛南分兵屯河上,以數百騎赴南都,入對。帝將留澤,而黃潛善、汪伯彥惡之,乃令之襄陽。

庚申,詔李綱立新班奏事。

執政退,綱留上十議,且言:“陛下度其可施行者,願賜施行,臣乃敢受命。”一議國是,略謂:“今日並主和議,蓋以二聖播遷,非和則速其禍。不知漢高與項羽戰於滎陽,太公為羽所得,置之几上屢矣,高祖之戰彌厲,羽卒不敢害而還之。昔金人與契丹戰,必割地厚賂講和,既和則又求釁以戰,二十餘載,卒滅契丹。金又以此惑中國,至於破都城,墮宗社,易姓改號,而朝廷猶以和議為然,是將以天下畀之而後已也。為今之計,專務自守,建藩鎮於要害之地,置帥府於大河及江、淮之南,修城壁,治器械,教水軍,習車戰,使其進無抄掠之得,退有邀擊之患,則雖有出沒,必不敢以深入。故今日法勾踐嘗膽之志則可,法其卑詞厚賂則不可。止當歲時遣使奉問二聖,三數年間,軍政益修,甲車鹹備,然後大舉討之,以報不共戴天之仇,而雪振古所無之恥。”一議巡幸,略謂:“天下形勢,關中為上,襄、鄧次之,建康又次之。今宜以長安為西都,襄陽為南都,建康為東都,各命守臣,葺城池,治宮室,積糗糧,以備巡幸。三都既成,其利有三:一則藉巡幸之名,使國勢不失於太弱;二則不置定都,敵人無所窺伺;三則四方望幸,奸雄無所凱覦。至汴梁,宗廟社稷所在,天下根本,陛下即位之始,豈可不一見宗廟以安都人之心!願先降敕,以修謁陵寢為名,擇日巡幸。”一議赦令,略謂:“惡逆不當赦,罪廢不當盡復,選人不當盡循資格。今登寶位赦書,一切比附張邦昌偽赦非是,宜改正以法祖宗。”一議僣逆,略謂:“張邦昌久與機政,擢冠宰司,國破而資之以為利,君辱而攘之以為榮,易姓建邦,四十餘日,逮金人之既退,方降赦以收恩。考其四日之手書,猶用周朝之故事。願肆諸市朝,以為亂臣賊子戒。”一議偽命,略謂:“國家更大變,士大夫屈膝偽庭者,不可勝數,宜依唐肅宗六等定罪,以勵士風。”一議戰,謂:“軍政久廢,宜一新紀綱,信賞必罰。”一議守,謂:“沿河及江、淮,措置抗禦以扼敵沖。”一議本政,略謂:“朝廷之尊卑,繫於宰相之賢否。唐至文宗,可謂衰弱,武宗得一李德裕而威令遂振。德裕初相,上言:‘宰相非其人,當亟廢罷;至天下之政,不可不歸中書。’武宗聽之,故能削平僣偽,號為中興。我朝自崇、觀以來,政出多門,閹官、恩幸、女寵,皆得以干預朝政。所謂宰相者,保身固寵,不敢為言,以至法度廢弛,馴致靖康之禍。原陛下察德裕之言而法武宗之任,監崇、觀之失以刷靖康之恥。”一議責成,略謂:“靖康間進退大臣太速,功效蔑著;宜擇人而久任之,以要成功。”一議修德,略謂:“初膺天命,宜益修孝悌恭儉之德,以副天下之望。”帝與潛善等謀之,翼日,出其章付中書,惟僣逆、偽命二章不下。

靖康軍節度使,知西外宗正事仲湜為開府儀同三司,封嗣濮王。

金左副元帥宗翰還西京。金主詔曰:“自河之北,今既分畫,重念其民,或見城邑有被殘者,遂相堅守,若即討伐,生靈可愍。其申諭以理,招輯安全之。倘執不移,自當致討。若諸軍敢利於俘掠,輒肆盪毀者,底於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