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九十五 起昭陽單閼四月,盡旃蒙大荒落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鄴奉使,丐金三萬兩,而朝廷頗難之,遂出祖宗內帑金瓮二,各五十兩,命書藝局銷鎔為金字牌子以授鄴。

先是有旨幸淮、浙,詔集從臣赴都堂問計。給事中直學士院吳敏入對於玉華閣下,曰:“願請間。”帝顧群臣少卻立。敏曰:“金人渝盟,陛下何以待之?”帝蹙然曰:“奈何?”時東幸計已定,詔除戶部尚書李梲守建康。敏率給舍詣都堂曰:“朝廷便為棄京師,計何左也!此命果行,雖死不奉詔。”梲遂罷行。

及太子除開封牧,帝去意益急。敏於是奏曰:“聞陛下巡幸之計已決,有之乎?”帝未應。敏曰:“以臣計之,今京師聞金大入,人情震動,有欲出奔者,有欲守者,有欲因而反者,以三種人共守,一國必破。”帝曰:“然,奈何?”敏曰:“陛下定計巡幸,萬一守者不固,則行者必不達。”帝曰:“正憂此。”敏曰:“陛下使守者威福足以專用其人,則守必固;守固,則行者達矣。”帝稍開納。敏曰:“陛下能定計,事當不過三日。過三日,守者勢未定,威福未行,金人至,無益也。”時金已越中山而南,計程十日可至畿甸,故敏以三日為期。帝嘉許。

敏遂以札子薦太常少卿李綱曰:“綱明雋剛正,忠義許國,自言有奇計長策,願得召見。”蓋綱嘗在敏家,為敏言,上宜傳位如天寶故事,與敏意合,故薦之。帝令綱來日候對於文字外庫。先是綱上御戎五策,曰正己以收人心,聽言以收士用,蓄財谷以足軍儲,審號令以尊國勢,施惠澤以弭民怨,因謂敏曰:“敵勢猖獗,非傳位太子,不足以招徠天下豪傑。”敏曰:“監國可乎?”綱曰:“肅宗建號之義,不出於明皇,後世惜之。主上聰明仁恕,公言萬一得行,將見金人悔禍,宗社底寧,天下受其賜。”翼日,復刺臂血,上疏請之。

帝乃除敏門下侍郎,輔太子。謂蔡攸曰:“我平日性剛,不意金人敢爾!”因握攸手,忽氣塞不省,墜御床下。宰執亟呼左右扶舉,僅得就宣和殿之東閤。群臣共議,一再進湯藥,俄少蘇,因舉臂索紙筆,書曰:“皇太子可即皇帝位,予以教主道君退處龍德宮。可呼吳敏來作詔。”敏承命,以詔草進,帝左書其尾曰:“依此,甚慰懷。”

以宇文虛中為保和殿大學士、河北東路宣諭使。

虛中初為童貫參議官,以廟謨失策,主帥非人,將有納侮自焚之禍,上書極言,王黼大怒;又累建防邊策議,皆不報。及金兵南下,虛中隨貫還朝,勸帝下罪己之詔以感動人心。至是召熙河經略使姚古、秦鳳經略使种師道,令以本路兵會鄭、洛,外援河陽,內衛京城。遂命虛中宣諭,使護其軍。虛中以檄召古、師道,令直赴汴京應援。

庚申,下詔內禪,皇太子即位於福寧殿。

辛酉始御崇政殿。太宰白時中率百官入賀。日有五色暈,挾赤黃珥,又有重日相盪摩,久之乃隱。尊帝為教主道君皇帝。

是日,金人攻慶源府。

壬戌,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鹹除之。百官進官一等,賞諸軍有差。翰林學士王孝迪實草赦文,而不著上自東宮傳位之意,四方多以為疑,士論非之。

立妃朱氏為皇后。

以耿南仲僉書樞密院事。南仲,帝東宮舊僚也。

癸亥,詔遣何灌將兵二萬,同梁方平守濬州河橋,以金兵漸逼故也。軍士行者,往往上馬輒以兩手捉鞍,不能施放,人皆笑之。

甲子,太學生陳東等伏闕上書,乞誅蔡京、王黼、童貫、梁師成、李彥、朱勔六賊,大略言:“今日之事,蔡京壞亂於前,梁師成陰謀於內,李彥結怨於西北,朱勔結怨於東南,王黼、童貫又從而結怨於二國,敗祖宗之盟,失中國之信,創開邊隙,使天下危如絲髮。此六賊異名同罪,伏願陛下擒此六賊,肆諸市朝,傳首四方,以謝天下。”

是月,金宗望破信德府,宗翰圍太原府。詔京東、淮西募兵入衛。

燕山都監武漢英從宗望南伐,見金得中國人,皆不殺。行將至真定,漢英說之曰:“某猶不知大國用兵之意,況中國之人乎!是宜其不降。今睹所擒獲皆不殺,人安得戶曉!謂如某等使得諭之,則河北堅城,可不戰而下也。”宗望喜,乃多出文榜,命漢英出塞,俾誘諭諸部。漢英遂徑走闕下,具以其情告於朝曰:“金人之謀深矣,謂中國獨西兵可用耳。今以宗翰一下太原,取洛陽,要絕西兵援路,且防天子幸蜀;宗望一軍下燕山、真定,直掩東都。二軍相會而後逞其大欲,未知何以御之?”時方內禪,而漢英達至,大臣憤眊,益猶豫,戰避之議皆未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