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宋紀九十九 起強圉協洽七月,盡八月,凡二月



殿中侍御中張浚復論綱雖負才氣,有時望,然以私意殺侍從,典刑不當,不可居相位;又論綱杜絕言路,獨擅朝政,事之大小,隨意必行,買馬之擾,招軍之暴,勸納之虐,優立賞格,公吏為奸,擅易詔令,竊庇姻親等十數事。帝乃召朱勝非草制,責綱以“狂誕剛愎,謀謨弗效,既請括郡縣之私馬,又將竭東南之民財。以喜怒自分其賢愚,致賞罰弗當於功罪。出令允符於清議,屢抗執以邀留;用刑有拂於群情,必力祈於親札,以至帖改已畫之旨,巧蔽外姻之奸。茲遣防秋,實為渡河之擾,預頒告命,厚賜緡錢,賞逾百萬之多,僅達京師而止,每敦促其速進,輒沮抑而不行,設心謂河,專制若此!”時浚章未下,綱所坐,皆潛善密以傳勝非者。翼日,遂罷綱為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綱在相位凡七十五日。

鄧肅言:“人主職在任相,陛下初登九五,召李綱於貶所,任以台衡,待之非不專也;但綱學雖正而術疏,謀雖深而機淺。陛下嘗顧臣曰:‘李綱真以身殉國者!’今遽罷之,責辭甚嚴,既非台章,又非諫疏,不知遣辭者何所據依?且兩河百姓,數月無所適從,及綱措置一月,而兵民稍已安集。偽楚之臣,紛然皆在朝列,及綱先逐邦昌,而叛黨罪已稍正。今綱去。則二事將何如哉!”肅尋與郡。

許翰亦言:“綱忠義英發,舍之無以佐中興。今綱既罷,留臣無益。”因力求去,帝未許。然潛善等皆有逐之之意矣。

丙子,浙東安撫翟汝文以兵七千渡江。先是杭賊陳通等紿汝文來受降,及至城下,賊不聽命,汝文復還越州。於是通等盡刺城下強壯為軍,有眾數萬。

丁丑,隆祐太后發南京,郭仲荀部禁旅從,且制置東南諸盜。

己卯,黃潛善、汪伯彥共議,悉奏罷李綱所施行者。是日,先罷諸路買馬,唯陝西諸州各買百匹,其勸民出財助國指揮勿行。已而傅亮以母病歸同州,張所亦以罪貶,招撫、經制司皆廢矣。

庚辰,詔:“榜諭為盜軍民,率眾歸降,當赦其罪,仍審量事理,命以官資。若敢抗拒,仍舊為惡,則掩殺正賊外,父母妻子並行處斬。如大兵會合已到城下,改過出降,放罪推賞。仍令監司召募土豪,自率鄉兵會合討盪,亦許先次借補官職。”

辛巳,顏岐復為御史中丞,辭不拜,改工部尚書。

壬午,斬太學生陳東、撫州進士歐陽澈於都市。

先是帝聞東名,召赴行在。東至,上疏言宰執黃潛善、汪伯彥不可任,李綱不可去,且請上還汴,治兵親征,迎請二帝。其言切直,章凡三上,潛善等思有以中之。會澈亦上書詆用事者,其間言宮室燕樂事,潛善密啟誅澈,並以及東。東始未識綱,特以國故,至為之死,行路之人有為哭者。東死年四十二。

甲申,許景衡為御史中丞。

中書舍人朱勝非試禮部侍郎,仍兼直學士院。

乙酉,遣使往諸路撫諭。

時以金人南侵,朝命隔絕,盜賊踵起,乃遣朝臣分往諸路,體訪官吏廉污,軍民利病。殿中侍御史馬伸使湖、廣,吏部員外郎黃次山使京東、西,兵部員外郎江端友使閩、浙,監察御史寇防使江、淮。時祠部員外郎喻汝礪往四川劃刷錢物,王〈王燮〉、王忠經制河東、北,錢蓋在陝西,因就命之。尋詔所至決獄,即死罪當議者,許酌情減降以聞。

許景衡言:“臣聞議者多指開封尹宗澤過失。臣自渡淮,聞澤誅鋤強梗,撫循善良,又修守御之備,歷歷可觀。臣竊嘆慕,以為去冬京城有如澤等數輩相與維持,則其禍變未至如此其酷也。且開封宗廟社稷之所在,苟欲較澤小疵,別選留守,不知今之搢紳,威名政術加於澤者,復有何人?”帝大悟,仍封景衡奏示澤,澤賴以安。

景衡又言:“南陽無險阻城池,而密邇盜區,且漕運不繼,不如建康天險可據,請定計巡幸。”

丙戌,尚書右丞許翰,罷為資政殿學士,提舉杭州洞霄宮。

陳東死,翰謂所親曰:“吾與東皆爭李相者,今東戮東市,吾在廟堂,可乎!”乃力求去,故有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