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中冊雕弓天狼)》第七十六回 識大體保得全身退 留奏摺不忘報友情


“這有何難!”田文鏡一口就答應了,“畢老先生,今天鄔先生既然把話說到這裡,我什麼都可以答應。從今天起,你就把刑名、錢糧和書啟三房師爺全都兼起來。你先回去,等會兒我和鄔先生說完話,再和你詳談。”
畢鎮遠走了以後,田文鏡誠摯地對鄔思道說:“唉,我這個人,從前確實是器量太淺了。不能容人,心裡又放不下一點事兒。你知道,我一心一意地想報皇上的知遇之恩,也想乾一番大事業的。可是,先生你看,如今的風氣能讓人乾好嗎?你要做事,就要先得罪權勢;可得罪了他們,你就什麼事情也做不成了。這……這叫人怎么說好呢?”
鄔思道架著雙拐,在房間裡來回踱著步子,過了好久,他才長嘆一聲說:“唉,何嘗你是如此,就連當今皇上也和你想的一模一樣。”
“什麼,什麼?你……”
“你沒有看到嗎?皇上要‘振數百年頹風’,他就要得罪幾乎所有的人哪!當年,皇上在藩邸時,就曾以‘孤臣’自許,如今,他真正地成了孤家寡人了。別看他高坐在龍位之上,其實他也是在荊棘中一步步地走著啊!正因為皇上自己是孤臣出身,是在飽受擠兌、壓制之中衝殺出來的。所以,他才最能賞識孤臣,保護孤臣。甚至,誰受的壓力越大,他就越要保護誰。”
田文鏡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但他卻手足無措,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鄔思道問:“文鏡兄,你想做一個什麼樣的臣子呢?是尋常巡撫,還是一代名臣?”
田文鏡瞠目結舌地說:“先生取笑了。我這樣辛辛苦苦的所為何來?我當然是想做一代名臣了。”
鄔思道從匣子裡取出一個密封完好的奏摺來,含著微笑推到田文鏡面前。田文鏡覺得詫異,忙要去拆,卻被鄔思道攔住了:“哎,別拆,別拆!一拆它就不靈了。”
田文鏡鄂然地看著這位既神密又可親的人,卻聽他笑著說:“中丞大人,你既然想做個名臣,在下就送你這件功名。你只需在封皮上籤上‘臣田文鏡’四個字,再加上你巡撫衙門的關防就行了。別的你一概用不著去管,我保你自有效用。”
田文鏡懷著狐疑,盯著這小匣子看了很久才問:“先生,這不是平常的事情,這是呈給皇上的奏摺呀!萬一皇上問起來,而我卻是一問三不知,那不就露餡了嗎?”
鄔思道笑笑說:“我豈肯誤你!你必須今天就把這摺子發出去。我明天就要走了,我將會留下信來,你看了自然就能明白。老實說,這份摺子,我化費的心血最多。原來並不想給你,是想讓李衛小朋友得點彩頭的。今日咱們有緣,就作為臨別禮物送給你好了。你要是信不過,就請還給我;信得過,就請立即以六百里加急拜發。”
田文鏡不得不信,也不敢不信。他拿起那份奏摺,小心翼翼地揣在懷裡。他想說點什麼,可是,想來想去,竟不知怎樣才能說清自己的心思:“先生,我……我告辭了……”
第二天,鄔思道吃過田文鏡專為他設的送行酒,一乘大轎把這位“帝師”送上了回鄉之路,跟在田文鏡後面的畢鎮遠說:“大人,鄔先生叫在下把這件東西交給你。”
田文鏡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一封留言,上邊只有短短的幾行字:
吾將南行,從此永訣於官場矣!感念同事共主之誼,臨別代寫奏摺,題為“參年羹堯辜恩背主結黨亂政十二大罪”。此折上達天聽之時,即為年羹堯勢刀崩潰之日。謂予不信,請拭目以待。吾此舉並非為君任上之情,乃報昔日大覺寺仗義執言之義,請君細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