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中冊雕弓天狼)》第七十四回 隆科多抄家驚大帥 汪景祺鼓舌說亂臣


年羹堯厲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是誰讓你來向我說這番話的?”
門外一聲高叫:“是我,九阿哥允禟!”話到人到,九爺一挑門帘走了進來。他大大咧咧地地撩起袍角便坐在了大帳中間,用不容抗拒的眼神,注視著年羹堯說:“大將軍危在旦夕,我不能不請汪先生來把話挑明。這既是救你,也是救我大清社稷!”
年羹堯惡狠狠地看著這位九爺,突然,他發出一陣狂笑:“哈哈哈哈……”這笑聲,是那樣的撕裂人心,那樣的令人恐懼。笑聲未歇,他又怒聲說道:“九貝勒,如果你忠於皇上,我敬你是九爺;你如果不忠於皇上,我就把你看作允禟!你不要忘了,我不是尋常的提督,我是手擎黃鎖、秉著天子上方寶劍、有生殺之權的大將軍!”
允禟沒有有被他嚇住,卻不動聲色有眼有板地說:“正因為如此,才更加令人可慮!時至今日,你大概不會不知道:你自己藏弓烹狗之危近在眉睫,我唇亡齒寒之虞繼之即來。不救你,我也難圖生存;救了你,我才能自保。所以,才必然有今日之一談。”
年羹堯“噌”地從靴頁子裡抽出一份摺子來,打開上面的黃綾封面甩了過去:“你們看花了眼,吃錯了藥,也找錯了人!看看吧,這是幾天前才接到的朱批諭旨。我讓你們死得明白,皇上對我是什麼情分。”
允禟接過來稍一例覽,便轉給了汪景祺:“雍正給你一個如此響亮的耳光,你竟把它看作是親近,真讓人可笑,可悲,喔,你原來不會讀文章!”
汪景祺看看那封密折,也禁不住笑了:“大將軍,你是當局者迷呀!這篇批語,粗看是親,細看是疏,認真推敲一下,則令人不寒而慄!”
“是嗎?”年羹堯拿著那封朱批,反覆審視。
九爺一笑說:“你呀,白跟了你四爺這么多年,還是一點也不懂他!來吧,讓九爺好好地教教你。”他用摺扇在朱批上邊指邊說,“聽著:這朱批有三層意思:一,西疆大捷,是皇上大福大貴所致;二,西疆奇勳本是聖祖所遺之事,你怎好將此自己認起來;三,你有什麼不是之處,皇上是會告訴你的。你好好想想吧,這些藏頭不露尾的話,從前你聽皇上說過嗎?”
年羹堯冷笑一聲:“九爺,幸虧你沒福當皇上。有一天你要真地作了皇帝,不知你的臣子們還怎么個活法。皇上這話有什麼不對之處?皇上和我之間通信常常是如此的,不過是開個玩笑,說說閒話而已,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告訴你,皇上正因和我親密無間,才和我這樣說的。”
“好啊,九爺我要不把話說明,看來你是死到臨頭還不明白了。汪先生,你把那份朱批拿來讓他看看。”
汪景棋又遞過一份摺子,是某個人向皇上請安,而由皇上加了朱批的。年羹堯不看則已,一看,竟然呆在那裡了。只見這封奏摺旁邊朱跡淋漓,寫著如同血一樣的小字。
年羹堯真地是‘純’臣乎?朕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也沒給他過這樣的評語。你看到了他有什麼不法之事,只管奏來。六月下旬密勿。
這是年羹堯再熟悉不過的字型了,是任何人也模仿不出來的。年羹堯不禁一陣心中狂跳,他看那摺子上的姓名貼上了紙,就要用手去撕,卻被九爺攔住了:“哎,不可,不可。別人也有身家性命,哪能這樣呢?你如果不信,我這裡還有一份王景灝的摺子,讓汪先生把他抄的副本也給你看看好嗎?”
雍正朱批中的話,像針也似的直刺年羹堯的心頭。皇上問王景灝,“爾有什麼得罪年羹堯處,使得他必欲以胡期恆來代你?如今胡不去矣,爾可安心做事了”。年羹堯不看則已,一看之下,竟然呆在那裡了。這件事,別人誰也不知道,可他自己心裡是有底兒的。四川巡撫王景瀕和雲貴總督蔡珽來往密切,他在給蔡珽的密信中曾說過年羹堯不少壞話。年羹堯知道以後,就在皇上那裡告了王景灝一狀。說他草菅人命,並要求把胡期恆派來代他任四川巡撫。這件事,年羹堯只在鄭州對胡期恆說過,胡期恆是絕對不會告訴王景灝的。因此,除了皇上,誰也寫不出這朱批來。難道皇上真是對我起了疑心嗎?他為什麼會說我“行為甚多乖張”的話呢?年羹堯的臉色變得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他喃喃地說著:“這不可能,怎么會是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