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下冊恨水東逝)》第一百一十回 巡黃河弘曆誇功勞 鬧考場文鏡下毒手


田文鏡卻似乎對面前的事毫無覺察他說:“四爺剛才問我在和誰說話,不瞞四爺,我這是在和萬歲爺說話呀!有很多事,我到死也不明白,有些人坐而論道口似懸河,一點實事也不肯做,可又偏偏能夠左右逢源、青雲直上;有些人苦死累死地幹活,一心一意地想給朝廷做點事,反倒要遭人唾罵。有些人像是駕著順風船一樣,揚帆就起,乘風破浪毫不費力;有的人做事就處處遇到掣肘,處處碰上坎坷,就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也討不到一點好處……唉,奴才真恨自己,為什麼這么無能呢……”
弘曆知道,田文鏡出的這個題目太難回答了。他拉了田文鏡一把說:“走吧,走吧,天就要黑了,再不走就進不去城門了。”
在路上,田文鏡自嘲地說:“白日不照我精誠,杞人無事憂天傾。我也許是太痴了些……”正說著,他突然一陣劇烈地嗆咳,忙用手帕捂著一看,竟然是血!他悄悄地掖到袖子裡卻一聲都沒言語。過了好久才說:“四爺,我實在是累透了,也許還有些錯處,可我是要報皇恩哪!沒有皇上,就沒有我田某人的今天,我如果不知道拚死報答,我還能算個人嗎?但如今我卻成了王安石一類的人物,既不見諒於士大夫,也不能見諒於百姓。我要河南人和我一道,勒緊褲腰帶苦幹三年,盼著修好了大堤,別的都可以從容處置。可逃荒出去的人說是讓我給逼出去的。民間說我催工派捐如狼似虎;官場又說我邀功沽寵取媚當今!我真恨自己呀,你怎么就不能讓天下知道你的心呢?四爺,今天在這裡,我向您說一句老實話,我已經患上了肝病,而且也是年過六十風燭殘年的人了,假如天能給我三年時間,河南如果不能民富糧足,四爺您請了上方劍取了我這顆頭去!”
弘曆真是被他的話說得動心了,他思忖好久才和顏悅色地說:“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知人難,要人知也難’了。就是國人們皆曰可殺,我卻獨憐你才!文鏡,你要看開一些,不要像死了老子娘似的這樣懊喪。我既然來到這裡,就一定會給你撐腰到底的。我要上奏皇阿瑪,有誰再攻訐田文鏡,就讓他先到這黃河大堤上來看看!”
田文鏡正準備答話,突然前邊傳過來一陣馬蹄聲響。田文鏡看出,是自己衙門的人,忙喊了一聲:“慢著點,小心驚了四爺的駕!”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田文鏡的師爺錢度。只見他氣急敗壞地說:“田大人,不好了,秀才們罷考了!五百多人圍住書院,說要請見總督,請見學台。”
田文鏡只覺得自己的頭“嗡”地一聲,心裡說:怕什麼就有什麼,這群秀才難道都不要命了嗎?他對弘曆一躬說:“這事奴才馬上就去處置。四爺請先回驛館,等著奴才的信兒吧。”說完,他兩腿一夾馬腹,飛也似的去了。
弘曆叫過俞鴻圖來悄悄地吩咐:“你快點跟了過去看看情形。記著:只許看,而不準說話!”
俞鴻圖趕過來時,見到這裡已經戒嚴。成百上千的各色燈火,把這平日裡默默無聞的書院照得如同白晝。他好不容易才擠了過去,一進來就被這裡的氣氛鎮住了。只見這所河南最大的學府門前,肅靜無聲地坐著幾百名秀才。他們既不喊叫,也不說話,卻是在等著田文鏡的接見。俞鴻圖進到書院裡面時,見田文鏡正和學政張興仁、按察使柯英面對面地坐著,像是已經談僵了。見俞鴻圖走了進來,有的只是苦笑一下,卻不肯說話。只有張興仁高興地說:“好好好,四爺派人來了,就請您親自主持一下吧。”
俞鴻圖一笑說道:“喔,請諸位原諒,我奉了寶親玉鈞旨,到這裡只是看看而已。至於事情該怎么辦,還是請各位大人們自行作主。”
柯英說:“俞大人,這裡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秀才們並沒有造反,更沒有毀罵朝廷。他們在這裡坐著,只是想見一見總督大人。這犯了什麼王法?又叫我如何下手,從何人身上開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