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下冊恨水東逝)》第九十七回 親侄兒矯詔騙叔父 刁皇帝強詞護孤臣


允祿剛要動身,就見眼前又落下一頂大轎,卻是李紱從轎子裡呵著腰出來,他便站住腳說道:“啊,是李紱呀,昨天約你到上書房來的,我卻去了別處,真是對不起。方才傳旨說今日有朝會,你們怕得從午門那邊進去呢。”
李紱緊走兩步來到近前,又打千行禮說:“哎呀呀,原來是莊王爺!卑職已經知道今天朝會的事了。從西華門到正陽門中線,是歸我們直隸總督衙門布防的,我這是剛從南邊看過來。他們告訴我說,楊名時也進京來了,正在這邊遞牌子,怎么我沒看到他呀?王爺說到昨天的事,其實我也沒有跑冤枉腿,倒是在上書房見到了錢濟世。就借上書房一塊寶地,我們倆聊了半天,我又請他吃了飯。雖然沒見著莊王爺,可我們也談得很愉快的。”
允祿說:“那是自然,你們倆是同年嘛。聽說他遞了密折彈劾田文鏡的十大罪狀,你們倆的見解一致,一定談得不錯。你手頭上彈劾田文鏡的摺子寫好了嗎?我告訴你,先不要拜發,這事我們以後再說。這陣子我太忙,稍過幾天就消停了。你說的那個楊名時我不大熟悉,他是從貴州來京的嗎?他們現在都到午門那邊去了,你上那裡找他吧。”
此時,東方已經大亮。隆宗門外天街上,打掃得一塵不染。晨色中,乾清門前分外端莊肅穆。幾十名侍衛服色鮮亮,紋絲不動釘子一樣地站在巍峨的乾清門外,使這空曠而又寂寥的天街,平添了一種肅殺之氣。遠遠看去,只有軍機處的幾個小章京在指揮著一群筆貼式,忙著搬運文書。他們瞧見十六爺走了過來,一個小章京忙迎上去說:“十六爺,您怎么才來呀?方才有旨,說您一到就請立刻去養心殿見萬歲,您快請吧。方先生、張相和十三爺早就進去了。”
允祿一聽說別人都來得這么早,忽然有一種大事臨頭的感覺:“啊?你們十三爺今天也來了?三貝勒呢?”
“回王爺,十三爺昨天夜裡就住在軍機處,要不我們怎么會搬出文書來給他騰住處呢?三貝勒也進來快半個時辰了。”
允祿這才真的著了急,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了養心殿。雍正正在東暖閣里和幾位大臣們說話,見到允祿進來,高興地說:“好,好,好!咱們的大管事王爺到了——免禮吧,你過去和允祥坐在一起好了。”
允祿這才偷空打量了一下暖閣里的人們。只見張廷玉和鄂爾泰站著,弘時則跪在大炕邊上,而方苞和允祥卻都坐在雕花隔柵前的瓷墩上。他向皇上行了禮,這才走過去坐在了允祥下首,笑著說:“我還以為我來得最早呢,哪知卻落在了各位後邊。”
今天雍正的心情似乎十分好,他微笑著喝著奶子說:“今年是個吉利的年頭啊!李衛那邊很順手,江南、浙江兩省已經在推行火耗歸公。養廉銀子發下去,火耗銀子收上來,藩庫里比平常年境多收了四成。從各州府縣裡奏上來的密折看,官場裡並沒有多少閒話。沒有人敢聚斂,也沒有人敢懈怠。尤其是訓導、教諭這些個窮瘦官職,還有那些個沒人想乾的窮州縣,如今都安置得很好。許多油水特多、難處也特大的官缺,現在是大家搶著乾,因為那些地方畢竟比別處多一點養廉銀子嘛。李衛又抽出錢來設了些義倉,周濟衣食無著的窮民。賦均、訟平、吏清,這是朕早就盼望著的盛景了。現在剛開了個頭,就官吏滿意,百姓滿意,朕自然更是高興了。田文鏡那邊比李衛難,因為河南的民風刁悍不純,官場裡更是混賬。田文鏡呢,又心高志大不甘落後,把官紳一體納糧和火耗歸公這兩件大事,來了個雙管齊下,務必要在麥收之前全都辦完。這樣一來,就引起大家不滿,也很有些參劾田文鏡的摺子。不過,朕看都是些微末小吏們在嚼舌頭。大員裡頭,只有一個黃振國,他治理著藩司衙門。朕看,他也是因為田文鏡堵住了他的發財門路,才發這個小私意兒的。所以,朕駁了下去,交給田文鏡,讓他隨意處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