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陳紀五 起玄黓執徐,盡閼逢敦,凡三年



乙巳,周以柱國田弘為大司空。

乙卯,周主享太廟。

是歲,突厥木桿可汗卒,復舍其子大邏便而立其弟,是為佗缽可汗。佗缽以攝圖為爾伏可汗,統其東面;又以其弟褥但可汗之子為步離可汗,居西面。周人與之和親,歲給繒絮錦彩十萬段。突厥在長安者,衣錦食肉,常以千數。齊人亦畏其為寇,爭厚賂之。佗缽益驕,謂其下曰:"但使我在南兩兒常孝,何憂於貧!"

阿史那後無寵於周主,神武公竇毅尚襄陽公主,生女尚幼,密言於帝曰:"今齊、陳鼎峙,突厥方強,願舅抑情慰撫,以生民為念!"帝深納之。

太建五年癸巳,公元五七三年

春,正月,癸酉,以吏部尚書沈君理為右僕射。戊寅,齊以並省尚書令高阿那肱錄尚書事,總知外兵及內省機密,與侍中城陽王穆提婆、領軍大將軍昌黎王韓長鸞共處衡軸,號曰"三貴",蠹國害民,日月滋甚。

長鸞弟萬歲,子寶行、寶信,並開府儀同三司,萬歲仍兼侍中,寶行、寶信皆尚公主。每群臣旦參,帝常先引長鸞顧訪,出後,方引奏事官。若不視事,內省有急奏事,皆附長鸞奏聞。軍國要密,無不經手。尤疾士人,朝夕宴私,唯事譖訴。常帶刀走馬,未嘗安行,嗔目張拳,有啖人之勢。朝士咨事,莫敢仰視,動致呵叱。每罵云:"漢狗大不可耐,唯須殺之!"

庚辰,齊遣崔象來聘。

辛巳,上祀南郊;甲午,享太廟;二月,辛丑,祀明堂。

乙巳,齊立右皇后穆氏為皇后。穆後母名輕霄,本穆氏之婢也,面有黥字。後既以陸令萱為母,穆提婆為外家,號令萱曰"太姬"。太姬者,齊皇后母號也,視一品,班在長公主上。由是不復問輕霄。輕霄自療面,欲求見後,太姬使禁掌之,竟不得見。

齊主頗好文學。丙午,祖珽奏置文林館,多引文學之士以充之,謂之待詔;以中書侍即博陵李德林、黃門侍郎琅邪顏之推同判館事,又命共撰《修文殿御覽》。

甲寅,周太子贇巡省西土。

乙卯,齊以北平王堅錄尚書事。丁巳,齊主如晉陽。

壬戌,周遣司會侯莫陳凱等聘於齊。

庚辰,齊主還鄴。

三月,己卯,周太子於岐州獲二白鹿以獻,周主詔曰:"在德不在瑞。"

帝謀伐齊,公卿各有異同,唯鎮前將軍吳明徹決策請行。帝謂公卿曰:"朕意已決,卿可共舉元帥。"眾議以中權將軍淳于量位重,共署推之。尚書左僕射徐陵獨曰:"吳明徹家在淮左,悉彼風俗;將略人才,當今亦無過者。"都官尚書河東裴忌曰:"臣同徐僕射。"陵應聲曰:"非但明徹良將,裴忌即良副也。"壬午,分命眾軍,以明徹都督征討諸軍事,忌監軍事,統眾十萬伐齊。明徹出秦郡。都督黃法〈奭毛〉出歷陽。

夏,四月,己亥,周主享太廟。

癸卯,前巴州刺史魯廣達與齊師戰於大峴,破之。

戊申,齊以蘭陵王長恭為太保,南陽王綽為大司馬,安德王延宗為太尉,武興王普為司徒,開府儀同三司宜陽王趙彥深為司空。

齊人於秦郡置秦州,州前江浦通塗水,齊人以大木為柵於水中。辛亥,吳明徹遣豫章內史程文季將驍勇拔其柵,克之。文季,靈洗之子也。齊人議御陳師,開府儀同三司王紘曰:"官軍比屢失利,人情騷動。若復出頓江、淮,恐北狄、西寇乘弊而來,則世事去矣。莫若薄賦省徭,息民養士,使朝廷協睦,遐邇歸心。天下皆當肅清,豈直陳氏而已。"不從。遣軍救歷陽,庚申,黃法〈奭毛〉擊破之。又遣開府儀同三司尉破胡、長孫洪略救秦州。

趙彥深私問計於秘書監源文宗曰:"吳賊侏張,遂至於此。弟往為秦、涇刺史,悉江、淮間情事,今何術以御之?"文宗曰:"朝廷精兵,必不肯多付諸將;數千已下,適足為吳人之餌。尉破胡人品,王之所知。敗績之事,匪朝伊夕。國家待遇淮南,失之同於蒿箭。如文宗計者,不過專委王琳,招募淮南三四萬人,風俗相通,能得死力;兼令舊將將兵屯於淮北,足以固守。且琳之於頊,必不肯北面事之,明矣。竊謂此計之上者。若不推赤心於琳,更遣餘人制肘,復成速禍,彌不可為。"彥深嘆曰:"弟此策誠足制勝千里,但口舌爭之十日,已不見從。時事至此,安可盡言!"因相顧流涕。文宗名彪,以字行,子恭之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