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齊紀八 屠維單閼,一年



暄以遙光若立,己失元舅之尊,不肯同祏議;故祏遲疑久不決。遙光大怒,遣左右黃曇慶刺暄於青溪橋。曇慶見暄部伍多,不敢發;暄覺之,遂發祏謀,帝命收祏兄弟。時祀直內殿,疑有異,遣信報祏曰:"劉暄似有異謀。今作何計?"祏曰:"政當靜以鎮之。"俄有詔召祏入見,停中書省。初,袁文曠以斬王敬則功當封,祏執不與;帝使文曠取祏,文曠以刀環築其心曰:"復能奪我封不!"並弟祀皆死。劉暄聞祏等死,眠中大驚,投出戶外,問左右:"收至未?"良久,意定,還坐,大悲曰:"不念江,行自痛也!"

帝自是無所忌憚,益得自恣,日夜與近習於後堂鼓叫戲馬。常以五更就寢,至晡乃起。群臣節、朔朝見,晡後方前,或際暗遣出。台閣案奏,月數十日乃報,或不知所在;宦者以裹魚肉還家,並是五省黃案。帝常習騎致適,顧謂左右曰:"江祏常禁吾乘馬;小子若在,吾豈能得此!"因問:"祏親戚餘誰?"對曰:"江祥今在冶。"帝於馬上作敕,賜祥死。

始安王遙光素有異志,與其弟荊州刺史遙欣密謀舉兵據東府,使遙欣自江陵引兵急下,刻期將發,而遙欣病卒。江祏被誅,帝召遙光入殿,告以祏罪,遙光懼,還省,即陽狂號哭,遂稱疾不復入台。

先是,遙光弟豫州刺史遙昌卒,其部曲皆歸遙光。及遙欣喪還,停東府前渚,荊州眾力送者甚盛。帝既誅二江,慮遙光不自安,欲遷為司徒,使還第,召入諭旨。遙光恐見殺,乙卯晡時,收集二州部曲於東府東門,召劉渢、劉晏等謀舉兵,以討劉暄為名。

夜,遣數百人破東冶,出囚,於尚方取仗。又召驍騎將軍垣歷生,歷生隨信而至。蕭坦之宅在東府城東,遙光遣人掩取之,坦之露袒逾牆走向台。道逢游邏主顏端,執之,坦之告以遙光反,不信;自往詷問,知實,乃以馬與坦之,相隨入台。遙光又掩取尚書左僕射沈文季於其宅,欲以為都督,會文季已入台。垣歷生說遙光帥城內兵夜攻台,輦荻燒城門,曰:"公但乘輿隨後,反掌可克!"遙光狐疑不敢出。天稍曉,遙光戎服出聽事,命上仗登城行賞賜。歷生復勸出軍,遙光不肯,冀台中自有變。及日出,台軍稍至。台中始聞亂,眾情惶惑;向曉,有詔召徐孝嗣,孝嗣入,人心乃安。左將軍沈聞變,馳入西掖門。或勸戎服,約曰:"台中方擾攘,見我戎服,或者謂同遙光。"乃朱衣而入。

丙辰,詔曲赦建康,中外戒嚴。徐孝嗣以下屯衛宮城,蕭坦之帥台軍討遙光。孝嗣內自疑懼,與沈文季戎服共坐南掖門上,欲與之共論世事,文季輒引以他辭,終不得及。蕭坦之屯湘宮寺,左興盛屯東籬門,鎮軍司馬曹虎屯青溪大橋。眾軍圍東城三面,燒司徒府。遙光遣垣歷生從西門出戰,台軍屢敗,殺軍主桑天愛。遙光之起兵也,問咨議參軍蕭暢,暢正色不從。戊午,暢與撫軍長史沈昭略潛自南門出,詣台自歸,眾情大沮。暢,衍之弟;昭略,文季之兄子也。

己未,垣歷生從南門出戰,因棄槊降曹虎,虎命斬之。遙光大怒,於床上自踴,使殺歷生子。其晚,台軍以火箭燒東北角樓。至夜,城潰,遙光還小齋帳中,著衣帢坐,秉燭自照,令人反拒,齋閣皆重關,左右並逾屋散出。台軍主劉國寶等先入,遙光聞外兵至,滅燭扶匐床下。軍人排閣入,於暗中牽出,斬之。台軍入城,焚燒室屋且盡。劉渢走還家,為人所殺。荊州將潘紹聞遙光作亂,謀欲應之。西部郎司馬夏侯詳呼紹議事,因斬之,州府以安。

己巳,以徐孝嗣為司空;加沈文季鎮軍將軍,侍中、僕射如故;蕭坦之為尚書右僕射、丹陽尹,右將軍如故;劉暄為領軍將軍;曹虎為散騎常侍、右衛將軍。皆賞平始安之功也。

魏南徐州刺史沈陵來降。陵,文季之族子也。時魏徐州刺史京兆王愉年少,軍府事皆決於兼長史盧淵。淵知陵將叛,敕諸城潛為之備;屢以聞於魏朝,魏朝不聽。陵遂殺將佐,帥宿預之眾來奔,濱淮諸戊以有備得全。陵在邊歷年,陰結邊州豪傑。陵既叛,郡縣多捕送陵黨,淵皆撫而赦之,唯歸罪於陵,眾心乃安。閏月,丙子,立東陵公寶覽為始安王,奉靖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