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齊紀八 屠維單閼,一年



以沈陵為北徐州刺史。

江祏等既敗,帝左右捉刀、應敕之徒皆恣橫用事,時人謂之"刀敕"。蕭坦之剛很而專,嬖倖畏而憎之;遙光死二十餘日,帝遣延明主帥黃齊濟將兵圍坦之宅,殺之,並其子秘書郎賞。坦之從兄翼宗為海陵太守,未發,坦之謂文濟曰:"從兄海陵宅故應無它。"文濟曰:"海陵宅在何處?"坦之以告。文濟白帝,帝仍遣收之。檢其家,至貧,唯有質錢貼數百,還以啟帝,原其死,系尚方。

茹法珍等譖劉暄有異志,帝曰:"暄是我舅,豈應有此?"直閣新蔡徐世標曰:"明帝乃武帝同堂,恩遇如此,猶滅武帝之後;舅焉可信邪!"遂殺之。

曹虎善於誘納,日食荒客常數百人。晚節吝嗇,罷雍州,有錢五千萬,它物稱是。帝疑虎舊將,且利其財,遂殺之。坦之、暄、虎所新除官,皆未及拜而死。

初,高宗臨殂,以降昌事戒帝曰:"作事不可在人後。"故帝數與近習謀誅大臣,皆發於倉猝,決意無疑。於是大臣人人莫能自保。

九月,丁未,以豫州刺史裴叔業為南兗州刺史,征虜長史張沖為豫州刺史。

壬戌,以頻誅大臣,大赦。

丙戌,魏主謁長陵,欲引白衣左右吳人茹皓同車。皓奮衣將登,給事黃門侍郎無匡進諫,帝推之使下,皓失色而退。匡,新城之子也。

益州刺史劉季連聞帝失德,遂自驕恣,用刑嚴酷,蜀人怨之。是月,遣兵襲中水,不克。於是蜀人趙續伯等皆起兵作亂,季連不能制。

枝江文忠公徐孝嗣,以文士不顯同異,故名位雖重,猶得久存。虎賁中郎將許準為孝嗣陳說事機,勸行廢立。孝嗣遲疑久之,謂必無用干戈之理;須帝出遊,閉城門,召百僚集議廢之。雖有此懷,終不能決。諸嬖倖亦稍憎之。西豐忠憲侯沈文季自托老疾,不豫朝權,侍中沈昭略謂文季曰:"叔父行年六十,為員外僕射,欲求自免,豈可得乎!"文季笑而不應。冬,十月,乙未,帝召孝嗣、文季、昭略入華林省。文季登車,顧曰:"此行恐往而不反。"帝使外監茹法珍賜以藥酒,昭略怒,罵孝嗣曰:"廢昏立明,古今令典;宰相無才,致有今日!"以甌擲其面曰:"使作破面鬼!"孝嗣飲藥酒至斗餘,乃卒。孝嗣子演尚武康公主,況尚山陰公主,皆坐誅。昭略弟昭光聞收至,家人勸之逃。昭光不忍舍其母,入,執母手悲泣,收者殺之。昭光兄子曇亮逃,已得免,聞昭光死,嘆曰:"家門屠滅,何以生為!"絕吭而死。

初,太尉陳顯達自以高、武舊將,當高宗之世,內懷危懼,深自貶損,常乘朽弊車,道從鹵簿止用羸小者十數人。嘗侍宴,酒酣,啟高宗借枕,高宗令與之。顯達撫枕曰:"臣年衰老,富貴已足,唯欠枕枕死,特就陛下乞之。"高宗失色曰:"公醉矣!"顯達以年禮告退,高宗不許。及王敬則反,時顯達將兵拒魏,始安王遙光疑之,啟高宗欲追軍還;會敬則平,乃止。及帝即位,顯達彌不樂在建康。得江州。甚喜。嘗有疾,不令治,既而自愈,意甚不悅。聞帝屢誅大臣,傳雲當遣兵襲江州,十一月,丙辰,顯達舉兵於尋陽,令長史庾弘遠等與朝貴書,數帝罪惡,雲"欲奉建安王為主,須京塵一靜,西迎大駕。"

乙丑,以護軍將軍崔慧景為平南將軍,督眾軍擊顯達;後軍將軍胡松、驍騎將軍李叔獻帥水軍據梁山;左衛將軍左興盛督前鋒軍屯杜姥宅。

十二月,癸未,以前輔國將軍楊集始為秦州刺史。

陳顯達發尋陽,敗胡松於採石,建康震恐。甲申,軍於新林,左興盛帥諸軍拒之。顯達多置屯火於岸側,潛軍夜渡,襲宮城。乙酉,顯達以數千人登落星岡,新亭諸軍聞之,奔還,宮城大駭,閉門設守。顯達執馬槊,從步兵數百,於西州前與台軍戰,再合,顯達大勝,手殺數人,槊折;台軍繼至,顯達不能抗,退走,至西州後,騎官趙潭注刺顯達,墜馬,斬之,諸子皆伏誅。長史庾弘遠,炳之之子也,斬於朱雀航。將刑,索帽著之,曰:"子路結纓,吾不可以不冠而死。"謂觀者曰:"吾非賊,乃是義兵,為諸軍請命耳。陳公太輕事;若用吾言,天下將免塗炭。"弘遠子子曜,抱父乞代命,並殺之。